九怀卿(1 / 2)
养小鬼,当下颇为时兴的一种咒术,控灵术的一种,又叫古曼童,阴阳童子。在某些地方也作为降头术出现。很多人都说养小鬼可以挡灾聚财,官运亨通,无数明星商人都选择用这种方法来换得半生荣华富贵,即使会损些阴德,来世凄惨。
“养小鬼是当下很普通的控灵术。况且也不至于说它多么阴邪,用在正路上也不过只是个逢凶化吉的助力,算不得什么太阴鸷的毒术。”
白亦清轻描淡写地看了两眼,就把资料还给了楚江淮。楚江淮点点头,把那些脆弱的纸放在一边。
“我知道,现在养小鬼的人越来越多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找到那么多夭折的死婴来养。”他活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迷惑地皱了皱眉:“甚至还有人能搞到一尸两命的孕妇,取肚子里的死婴熬尸油,真是不怕伤了天元。”
白亦清沉默了片刻,和楚江淮一起靠在墙上:“为了眼前的荣华利禄,来世种种或许并不那么要紧。怎么,你从前见过?”
“见过?何止。”楚江淮似乎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又拿起那沓泛黄的纸看:“人家的小鬼都是死婴之类,有个肉身也好聚魂。你说这赵雅......流掉了就是流掉了,枉死的小孩儿,魂魄都不知道散到哪里去了,聚也聚不起来,这怎么养啊。”
根据赵宽的叙述,王盈盈的第一胎是在五个月大流掉的。
五个月大的胎儿还没有完全成型,天地灵魄根本聚不起来,再怎么冤死的,顶多是给人平添些煞气,让人倒倒霉,最高级的也就是鬼打墙了。这种小鬼,灵气不足煞气不够的,炼也炼不出什么。
“所以你的推测似乎没什么根据。”白亦清瞟了他一眼:“或许只是单纯的冤魂附身,戾气和死气重的特点都很符合。只是王盈盈的精神状况突然改变有些突兀,不过若是真要找个理由,说是突然的发病也可以解释得通。”
“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楚江淮忧心忡忡地又瞧了瞧手里的几页纸:“我恰好有不是巧合的解释。未成形的鬼胎聚魂.....虽然难办,不是没有办法。”
“你是说......”
“偷龙转凤。就是这个。本来以为需要尽快解决,没想到还是个不好办的麻烦摊子。”
楚江淮把那几页纸随手一扔,自暴自弃似的抹了抹脸。白亦清也蹙起了眉,看着苦恼的楚江淮,一时也没了声音。
偷龙转凤,养小鬼方法的一种,源自茅山道术,是养鬼术里最为阴毒的一种。
这种邪术需要事先长久的准备,从孕妇有孕初期就开始种植元草,和腹中的胎儿结成联系,每日以烧符化成的符水浇灌,待婴儿长到需要的月数,只需割下元草,婴儿便会死去,魂魄附到指定的器物上,供人差遣。
“这种邪术一旦反噬,便是当即使人疯癫无状,此后不说是祸延後代,也定落得晚景凄凉,断子绝孙。王盈盈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道术,怎会与这等几乎失传的邪术扯上联系?况且......谁会对她使用这等阴毒法术?”
楚江淮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白亦清,又像是说给自己理理头绪。白亦清见此,也不多打扰,只是随手拎了把椅子,坐下来抬眼懒懒地看着他。楚江淮烦躁地来回踱步,半晌没琢磨出因由,只得叹气。
“罢了。”白亦清看他左思右想也没个所以然,只得开口去劝:“你这店里除了捉鬼堪舆,还有侦探的路数么?马上天都亮了,你拿上那些东西先回医院。我替你办出院手续,会快很多。”
楚江淮又叹了口气:“怎么没有侦探的路数。警察办的事儿,我们基本都得来一遍。除了已经明了的那种除凶化煞的案子,其余的,乱七八糟的破事儿都能拍两部名侦探柯南了。要是我们跟寻常道士没什么差别,干嘛搞卷宗这种矫情兮兮的东西。”
“说的也是。”
白亦清没什么深究的心情。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金丝边的半框眼镜,施施然地妥帖带好,抬头看向楚江淮的方向,一下子正撞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哟,白医生,近视啊。”
楚江淮欠揍地眨眨眼睛,转身去理好要带走的资料。正准备下楼,转头看见破了一块儿的墙和只能被叫做窟窿的门,一时气结,又暗戳戳地怼了胳膊上的小蛇一下。
“平光镜。没有度数的。”白亦清无奈地笑了笑:“平日带着,会舒服一些。”
“我看是显得你更加衣冠禽兽吧,白大茶叶。”
楚江淮福至心灵,忽然蹦出这么个称呼,不光白亦清愣了一下,楚江淮自己也愣了。半晌,楚江淮的嘴角抽了抽,爆发出一阵无法抑制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茶叶.......”
“我不是茶叶精。”
白亦清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忍无可忍地截断了楚江淮的狂笑。
后半夜打车是在艰难,楚江淮拉着白亦清压了大半条马路,才等到一辆晃晃悠悠的出租车。回到医院的时候天空已经泛着点儿白了,橙红的光芒从省医院巍峨的建筑背后溢出来,满载着独属于人间的欢欣和期悦。
楚江淮常年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只见过半夜的月光和十二点的大太阳,一时间看到这样恢弘的朝阳,愣了愣神,只觉得困意一扫而空,莫名其妙的想大干一场。
白亦清作为正经的在职人员,自然是作息规律,对于这样的清晨习以为常,实在不理解楚江淮突然而来的打鸡血,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爬墙回房的妄想,带着他走了员工通道。
“你先回去补眠。八点左右我会来叫你办手续。你要是实在想睡,叫魏苓来也可以。”
白亦清边走边吩咐,手上的动作不停。他有条不紊地换下了折腾了一晚上的白大褂,叠好扔进消毒间,顺手把消毒的洗手液给楚江淮挤了两滴。楚江淮爬墙不成,困意又泛了上来,一头雾水地听着,除了答应说不出什么话。他把手里的洗手液揉了揉,然后盯着打不起泡沫的手心和满手的血污发呆。
“洗手台在那边。”白亦清动作迅速地收拾着东西,把病历分拣出来夹在夹子里,然后随手在口袋里插了两根钢笔:“我要去例行查房,你处理一**上明显的血迹和灰尘,小心护士长看出什么端倪徒增烦恼。”
“啊,是。”楚江淮去洗了洗手和脸,回头看着忽然变得正经的白亦清,只觉得他脸上和煦礼貌的笑容有点扎眼,不由得啧了一声:“你就非得那么笑么?装正人君子也要像一点儿吧。”
“病人喜欢。况且只有你一个人认为我不是真的正人君子。”
白亦清骤然敛去了笑意,冷冷清清的面容终于带了点儿妖的影子。
他的眉细长而柔和,衬得他眼波幽微如深湖,叫人看不清情绪。收敛了那种风光霁月的笑意之后,他藏在表象之下的冷厉和淡漠就浮现出来,只看一眼,就让你觉得他那么冷那么远,可能今生都没有什么机会能站在他的身边。但他带上画皮又是如此轻易,笑起来的时候端的是一表人才,平易近人。若不是楚江淮看见了他的本相,大抵也会被糊弄过去。
“你不睡觉了?一宿没睡啊。”
楚江淮倚在门边看着已经准备妥当的白亦清,不可置信地打了个哈欠。
“习惯了。从前......这样的日子太多了。”
白亦清挑了挑眉,属于青年才俊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他示意楚江淮别再歪在门框上了,然后干净利落地关上门,留下楚江淮一脸困倦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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