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2 / 2)
“就等你呢,小妹妹。”楚江淮猛地一闪身,双手迅速结印,倏尔间金光大盛,车内的空间太小,赵双无处可躲,被那道迅疾的光芒劈到了额头,当场就昏了过去。
“双双......?”赵宽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挤开楚江淮就去抱自己的老婆孩子。楚江淮也不恼,回摩托车上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半进肚倒了一半浇花,然后晃晃那个矿泉水瓶子。
“赵雅,过来吧。”他说。
明明一切都没有变,可王盈盈和赵宽都感觉到了一缕烟从身边飘过去,流向楚江淮的瓶子。
王盈盈瞪大眼睛看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张开嘴从嗓子里憋出几个音节,然后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抓住那一缕空荡荡的虚无。
“别执着了王女士。”楚江淮满意地拧上瓶盖儿,觉得三天前的事情本就应该这样发展:“不一定是谁为了搞你养的鬼呢,就算是你女儿,也早就不把你当妈了。诶等会儿......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女儿?”
楚江淮把矿泉水瓶子举起来对着阳光。热烈的光芒照耀到瓶子上就被吞噬了,仿佛有一团看不见的东西在里面咀嚼这些光亮。楚江淮眯起眼睛,听见瓶子里面燃烧和尖叫的扭曲声音,皱着眉放下瓶子,拍了拍完全呆住的赵宽。
“她......她从前叫过我妈妈......”王盈盈紧紧盯着那个瓶子,过分妖艳的脸上闪过怅然若失的慌乱和迷茫:“我不知道......”
“那没准就是你俩都认错人了。”楚江淮晃了晃瓶子,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得,按您的要求,赵文远我也帮忙搞了,鬼也帮忙收了,你们家的事儿基本算是完了。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啊,赵兄,赶紧带你老婆孩子休息去吧?”
赵宽忙不迭地点头,抱起昏迷的赵双,然后向楚江淮鞠了一个躬。
楚江淮笑着摆摆手,要是三天前就把赵雅收了,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至于他们爹妈的事儿,就让王盈盈自己解释去吧。他跨上摩托车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逆着光的角度下,王盈盈扶着赵宽很虚弱地走着,阴沉的脸色晦暗不明。
“我的毒劲儿太大了?”他迷惑地摇摇头,然后一脚油门飞驰而去。
约见许珊比想象中要容易。她在今天下午登门,穿着很朴素的运动套装,看上去和公园里晨练的老人们没什么两样。
楚江淮骑着摩托呼啸而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魏苓在给许珊开门,神色有些小心翼翼。幺幺站在魏苓身后,笑得很甜美,像个真正年轻朝气的大学女生一样招人喜欢。楚江淮把摩托停在一边,远远地示意魏苓先给予招待。
他把兜里呼呼大睡的小九拎出来,手动缠在自己胳膊上。小蛇昨天被喂了血,吃饱喝足睡得太熟,一个没缠住,从袖子里掉了出来。楚江淮只能先把它揣进兜里,等它稍微清醒一点再盘上胳膊,避免它忽然苏醒乱窜,吓到屋里的三位同志。
许珊确实已经不再年轻,六十岁的女人,已经可以被叫一声奶奶。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步入老年的痕迹,秀美的眉眼失去活力一样开始松弛。但她很娴静地坐在那里,就由内而外地显露出接受过良好教养的气质。
楚江淮和魏苓坐在许珊的对面,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以长辈的姿态微笑起来,称得上是慈祥。楚江淮和魏苓对视一眼,然后他掏出矿泉水瓶,冲许珊晃了晃。
“这里面是你孙女。”他有一种很随意的语气开口:“缅怀一下么?这本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他一边说一边试探着许珊的反应。现在最不明了的事情已经没有几个,一是谁养的赵雅这个小鬼,二是许珊身上的蛊如何解决,三就是有关那个铃铛的归属问题。要解决这些事情,许珊是一个举足轻重的突破口,这个老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孱弱,甚至可能扮演着比赵文远更加难缠的角色。
“它不是我的孙女。”许珊很平静,她的眼里聚起不加掩饰的厌恶:“我没有孙女。我只有一个孙子,双双。”
“您是......讨厌女孩儿么?”楚江淮敏锐地捕捉到许珊说出“孙女”时的不屑,然后示意魏苓开始记录。
“的确。”许珊丝毫不避讳自己对女孩儿的反感:“但是这似乎和我身上的东西没有什么关联。”
“事实上......可能有一些。”楚江淮看许珊撩起垂在脖子上的头发,斟酌着选择合适的语气:“您中了蛊术。对于谁下了这个蛊,您有什么想法吗?比如您的丈夫?”
许珊摸着脖子上那个小小的孔,那个孔已经快要愈合了,到了几不可见的地步。她慢慢地抚摸着,神色认真又迷惑。漫长的沉默过后,她忽然微笑起来,像是面对调皮的晚辈一样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
“我的丈夫?他不可能的。”许珊很轻很慢地说,仿佛大些声音就要惊动了什么:“他很爱我。从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到现在大概也有三四十年了......那个时候他家非常有钱,但是他好像并不希望自己靠家族的力量发迹,一直向我描述他创业的希望。”
她慢慢地讲,似乎没考虑眼前的人究竟有没有在听。楚江淮点点头,瞥见幺幺也好奇地凑过来,他蹙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他年轻的时候长得不差,条件又好,很多姑娘都明着暗着喜欢他。但是他好像只喜欢我。他说我文静,稳重,说我落落大方还不慕荣利。最关键的,是因为我不喜欢他。”
“他就像个......你们年轻人总说,有偏执症的人,得不到什么,就偏偏想要什么。他有一群很奇怪的朋友,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知道他们都互称大师,在一起研究一些很玄很邪乎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有男朋友,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人。有一天赵宽和我说,如果我的男朋友还出现在我身边,他就永远不能出现在别人身边了。”
许珊闭上眼睛,好像在虚空中抓取那些遥远的记忆。她平静地翻动着过去的书页,每一页都流淌着不甘心和不得已,这本书只有她自己能够看懂,而旁人永远不解其意。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还是正常的交往。直到有一天我回到我们一起住的小屋,才发现他已经死了,死在窗户边上。他的尸体还在笑,还在看向我。那个笑容一点也不可怕,就好像从前,他在和我说我们永远能在一起。但是我吓到要疯掉了,我大声的尖叫,看着血从他的鼻子眼睛里面涌出来,乌黑色,铺了一地。”
“那个时候处理一个死人并不困难。我躲在人群后面看着有人来把他的尸体抬走。移动尸体的时候从他的嘴里掉出来一张纸,粘粘乎乎的一团,已经被血泡的辨认不出了,但是我还是瞬间判断出那是一个符,就是赵宽平常和他的朋友们玩的那种黄色的符。我吓呆了,我忽然明白,赵宽说的是真的,他如果和我在一起,他就再也不能和这个世界在一起了。”
“我依然可以想起当时如坠冰窖的感觉。赵宽在人群里揽住我,然后摊开手放在我眼前。他的手中是一张撕成两半的符。我之前从来不了解这些东西,但是我一瞬间就明白了,赵宽撕掉他的那张符的时候,我的男朋友就死了。”
子母符。楚江淮点点头,心中并不惊骇。赵文远的扭曲程度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似乎什么事情都是正常的。许珊喝了一口水,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泛上迷雾般的灰色。
“我无法反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和赵宽交往。所幸他并没有很快厌倦我,或许是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地爱上过他,我只要不爱他,他就会一直想要征服我。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不对,我无法反抗他了,不论从心理还是肉体。我无条件地听从他,不论他说什么我都立刻作出反应,即使我的心里在疯狂地大喊不可以,也立刻会有另一个念头说,听话吧。”
“降头术。”楚江淮看着许珊,觉得她真的是好惨一女的。男朋友让人搞没了,自己也搭了进去,怪不得第一次拜访的时候许珊那么呆滞,原来是术法作祟的缘故。
“没错。”许珊点头:“但是赵文远不久就觉得这样没有意思了,他将降头术解了,说可以随我离开。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无法离开了。我怀孕了。”
“十八岁那年,我怀了阿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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