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2 / 2)
说干就干。楚江淮把插在文竹花盆里当装饰的铁签子拔出来,折了两折,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捅锁眼。
这个锁似乎是铜镀金的,上面的部分很细,外边镀着的薄薄一层金粉几乎已经磨到消失,可以看得见里面的黄铜和锈蚀形成的铜绿。楚江淮捅了几下就发现这锁好像真的是捅不开,所以他把那根签子又插回了花盆里,随手从架子上拿了一根狼毫笔,然后后退一步,手起笔落,“铛”的一声——锁开了,笔也断了。
“我去,你干什么呢!”魏苓吓了一跳,看见楚江淮把断成两半的笔扔在桌子上,心惊胆战地喊了一声:“我这儿刚看见点儿东西......你掰人家笔干嘛啊?”
“不但有根笔,还有个锁。”楚江淮拉开抽屉:“我这儿也看见了点东西。”
魏苓拿着日记本凑到抽屉前看,倒抽一口冷气。抽屉里东西很少,但摆得十分整齐。
最醒目的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色彩已经很接近现代相机的颜色,看得出是近代拍的。
照片里是很显眼的防洪纪念塔,里面的王云临已经有了十分明显的老态,他坐在轮椅上,手中撑着一根考究的手杖,神色不怒自威,带着老人的慈祥平和与上位者自然而然的威严。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十分妖娆的女人,身材高挑,五官精致。她穿着修身的风衣,嘴角的笑容无比明朗。
“是王盈盈......”魏苓目瞪口呆:“她跟王云临照过照片......”
楚江淮神色凝重地点点头,把照片翻过来。照片的背面也有一行字,字体与日记本上的相同:“与祖父于冰都江畔。2005年11月。零五年,是她和赵宽结婚之前。”
“看来她是真的隐瞒了不少事情,至少在风水方面。有王云临这样的祖父,她肯定能算是半个行家。”魏苓皱起眉将抽屉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来:“我刚刚看见王云临日记里有好几条跟孙女有关的日记,都被指甲划过。这一条是零四年的,写的是——吾今日遇吾孙,精才绝艳,实为不可多得之才,与其父不多承让。虽其母身份不佳,但瑕不掩瑜,吾甚爱。”
“看来是忽然相认的。”楚江淮点点头:“老头还挺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孙女。另外几条呢?”
“刚刚那条在‘其父’和‘其母’上都重重地划了一道。”魏苓又翻了翻:“中间有几页被撕掉了,另一条能看见的记录是零六年的,上面说......吾幸有众多子嗣,能得一孙辈对吾体谅至此。但伊为女子,八字极轻,诞于孽缘,实在不祥。吾知吾寿命将已,遂与其共享天伦,虽违背吾誓,亦足圆我心愿。”
“什么乱七八糟的。”楚江淮听得一头雾水:“我记得白话文早就推广了啊?”
“你看见字就懂了。”魏苓放下日记本,通俗地解释给楚江淮听:“意思就是,他亏得有这么多孩子,才能得到一个像样的孙子。但是这孙辈是个女的,八字不好,出生也是因为孽缘,大大的不详。他知道他快没命了,就不管这么多,跟孙女共享天伦之乐了。还说了违背了他自己的誓言什么的......”
“那这个八字不好的倒霉孙女就是王盈盈咯。”楚江淮耸耸肩,翻了翻抽屉里的其他东西:“看来王云临很喜欢她的父亲,对她母亲就不太满意了。也不知道是他的哪个儿子生了王盈盈......还能幸运地在日记本里拥有姓名。”
“这里也有个笔记本。”魏苓随手拿起一个本子翻了翻:“这一看就是王盈盈写的。这里面还有各种剪报......等待,这些剪报都是关于王建川的。”
“什么?”楚江淮惊讶地接过那个本子。本子里是贴的密密麻麻的简报,看得出来都颇有些年头了。
王建川那段时间不在大陆,所以剪报的文字多数是繁体字,带着港台那边特有的,有点“惊爆”的新闻语气。
黑体加粗的大字都围绕着几件事情,有些是王建川帮助某重要人物指点运势这类无关紧要的新闻,有些是他和各种大人物的合影。这些在幺幺提供的资料里都出现过,而另外一种新闻,在资料里并没有提到。
“著名风水大师王建川卷入妓女失踪案......”楚江淮的手指抚过那些触目惊心的大字,这些字的下面是那种很经典的抓拍照片,在王建川在记者们的包围下即将上车的时候,用手挡着一部分的脸:“这个新闻上了1981年的头版......后来这个新闻被定为谣传,但是你记不记得1981年王云临的日记里写过什么来着?吾儿并非犯下大错......”
“那么这个事情可能并不是谣传,只是因为王云临帮着把事情压下去了。”魏苓迅速给幺幺发消息,让她提供与这个新闻相关的更多细节:“幺幺没提到这个新闻可能是把它当作花边新闻一类的东西忽略掉了。她不知道这么复杂的前因后果......所以把它当成了不实报道。”
虽然已经将近十一点,幺幺这种追剧少女依然在线。她第一时间通过各种网络把这条深埋了三十年的新闻挖了出来,然后快速地发给了魏苓。魏苓迅速开始阅读,然后挑出重点给楚江淮叙述。
楚江淮依然在看那本剪报。剪报的最后一页是王盈盈写满的字,上面标注着王建川的生平。从他1960年出生到声名鹊起,再到组建自己的势力和81年有关妓女失踪的新闻......看来她对于王建川真的有了极深的研究,而这种研究就表明她并不确定王建川是否是自己的父亲。
魏苓那边已经有了初步的整理,楚江淮一边看着那些记录,一边示意魏苓可以开始讲了。
“1981年九月,当时最著名的歌女林花儿失踪。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发现,对于这起失踪,嫌疑最大的人就是王建川。”魏苓一边读一边说着重点:“他算是一手捧红了林花儿的人,每一次有林花儿的表演,王建川都会一掷千金。王建川可以算是林花儿的金主,而林花儿承诺自己卖艺不卖身。”
“但是后来她还是成了妓女。”魏苓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人在河边走没法不湿鞋啊。有更大的而且不怕得罪人的老板把林花儿买了下来,然后第一歌女就变成了第一花魁......之后她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说最后看到她,是被王建川的人接走了。林花儿的生平很模糊,官方说法是1964年生,原名叫——”
“林依曼。”楚江淮和魏苓同时说。他的手指点着王盈盈用力写下的那三个字,笔触看起来似乎有些颤抖和犹疑:“王盈盈怀疑林依曼是她的母亲。”
“那么这件事情就很明了了。王云临是王建川的爹,王建川是王盈盈的爹。”楚江淮扬起手里的几张日记残页:“这上面正好写着缺少的信息......有关王家和赵家的那么一点点联系。”
“记不记得赵文远因为偷窃短暂入狱?他是偷了王建川的铃铛然后被告了。在许珊那个防鬼的小牌子上,我仔细看过,那是王家的东西,虽然不太容易注意到,但我能看出来底部有王家的记号。1983年,王建川帮助赵文远给许珊下了降头,同一年,赵文远这个没良心的把王建川的铃铛偷了。”
“这些事情都在王云临的这几页日记里有提及。包括那铃铛的来历......似乎就是从旧货市场买的。”楚江淮看着那几页被撕下来的纸:“这是很早的了,一九五几年的日记,咱们都没看。这一条——‘吾疑此铃实乃宝物,倾百金之数买之。’还有两年之后的——‘吾虽不知此铃有何用处,但其助吾炼魂聚气,且能阻挡阴彘,吾欲将其为传家宝。’接着就是七几年的日记了——‘吾将此铃赠与吾儿建川,望其能助吾儿一臂之力。’”
“有关铃铛的记录再然后就是1983年的这条了——‘吾儿犯下错事伤及品性之气,遇人不淑,铃铛为赵氏所窃。吾儿遇将其送审,吾恐牵扯麻烦,劝儿作罢。’所以之后撤诉,赵文远很快就出来了。最后这一条是很近的了,零五年的记录‘孙女欲助吾取回铃铛,吾心甚慰,虽不忍伊舍身助吾,但此为伊命中一劫,且女儿家命本为此,便由她去了。’”
“这什么意思?”魏苓安静地听了半天,终于问了一句:“什么舍不舍命不命的?”
“就是说,王盈盈愿意帮他把铃铛要回来。”楚江淮解释了一句:“大概是嫁给赵宽之后找机会拿回铃铛吧,毕竟赵文远不好糊弄。王云临这老家伙表面上一堆不忍心,实际上还是让她拿自己的生活去换这个破铃铛了。”
“那这些都是铃铛的问题,和许珊身上的蛊又有什么关系?”魏苓迷茫地发问。
“那个蛊就是铃铛的问题。”楚江淮皱起眉,说起自己的推测:“王盈盈和许珊同为受害者,因此借由我们之手将赵文远这个危险铲除掉......赵文远消失之后,铃铛就到了许珊手里。”
她们两个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了,王盈盈恨许珊溺死了自己的孩子,而且她要拿到铃铛,就提前给许珊下了蛊,等到咱们介入并按照她们的计划除掉赵文远之后,蛊就会发作,许珊就会死亡。从前若果说是她们和赵文远间的战斗......
“而现在,就是她们两个女人之间的战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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