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2 / 2)
“不应该啊......”楚江淮把卧室的门又拉上,然后走到厨房探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东西也都已经蒙尘,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他抬起头,看着塑料的天花板:“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上楼梯之前他抬头看过这栋楼,盘桓的楼梯悬在楼外,就好像生锈的铁荆棘缠在古堡的塔尖上。他顺着荆棘踏上城堡,却发现这个城堡只是个空壳。
“塔尖塔尖塔尖......”楚江淮抓抓头发,继续嘟嘟哝哝。地方一定是没有错的,那么按理来说王盈盈在这里也不会有错。但是这个房间此刻空无一人,就像王盈盈在这个结构简单的房间里开了个密室出来。
说到密室......楚江淮一拍脑袋,忽然意识到了问题在哪儿。这个楼是尖顶的,但是天花板是平的,说明上面一定有一个阁楼。这种老式房屋一般来说并不会建设阁楼,那么这个阁楼一定是住户自己修建的。
楚江淮愉悦地吹了声口哨,感觉自己的灵光一现很是时候:“让我看看......这个密室逃脱的入口在哪儿。”
国外的阁楼多数是仓库,用一个小小的可以放下来的楼梯当入口,而国内一般使用明面上的楼梯。楚江淮并不相信改建的人能想到在天花板上开个折叠楼梯这种操作,因此通往楼上的楼梯一定是直接连接着这一层的。
他重新回到卧室,直觉来说,建造一个隐秘的空间一般都会选择卧室作为入口。卧室是私密的,绝对的个人领地,永远环绕着主人的气息,卧室给主人带来的安全感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因此楚江淮重新回忆起赵文远的家时,才突然觉得那个被打通的房间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卧室,而是一个被重新布置过的展示台。
他尝试着去按灯的开关,却发现好像已经断电了,电灯平静地挂在天花板上,连个反应也不给,好像在看一个智障。楚江淮皱了皱眉,感觉有点透不过气。
“这房间是不是小了点儿......”他退出去在外面看了一眼卧室的墙壁,然后又把头探进去观察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那个顶到天花板的大衣柜上:“我去,藏得挺行。”
卧室看起来比较小的原因是那个占地方的衣柜。楚江淮把手机手电筒打开,插在胸前的口袋里,借着光亮拉开了衣柜的门。樟脑和霉的气味瞬间涌了出来,同时透出的还有一丝昏黄的光。楚江淮胳膊上的九婴躁动起来,不安地缠绕着游动,他隔着衣袖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然后看见了那个在白光照射下显得异常华丽的楼梯。
整个衣柜里只有那个楼梯。楚江淮伸出手触摸了一下干净的台阶,被实木良好的手感惊了一下。九婴的不安更加明显,小小的蛇头从半截袖里探出来,“嘶嘶”地吐着蛇信。
“别紧张。”楚江淮又拍了拍不安的小东西,拾级而上。空气中的潮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烟的味道,带着烧香那种特殊的香气。灯光源自于楼梯的尽头,有些许微弱的,不稳定的摇晃,很像烛火。楚江淮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才发现那真的是烛火。
整个阁楼的全貌就这样暴露在眼前。这是个尖顶的空间,缭绕着充满香气的烟雾,仿佛中世纪女巫的巢穴。王建川和林依曼的合影摆在正对楼梯的位置,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林依曼都很像一个僵尸......和魏苓差不多的那种。
但是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多僵尸,楚江淮只当她是粉底打多了有点失真。合影的两侧是小小的桌案,上面供奉着两尊古曼童。古曼童用来供奉小鬼的铜像,这两尊都是女孩子的样貌,左边的看起来要比右边的年长。
右边的古曼童已经失去了光泽,铜制的眼睛里是黝深的黑洞,本应摆在小碟子上的糕点和水果都已经消失了,这尊小小的铜像如同被遗弃一般摆在一旁,正对着另一侧的姐姐。
左侧的古曼童周身流转着光泽,活跃的黑气在铜像四周欢快地跳动,它的面前供奉着玩具,糕点和女孩儿们都喜欢的那种小梳子,看起来有种奇异的欢欣鼓舞。
“这是......赵媛?”楚江淮指着左侧的古曼童,向跪在合影前的人发问。
赵媛的古曼童颤抖起来,缭绕的黑气发出危险的滋滋声,像是黑色的火苗在燃烧。王盈盈跪在王建川合影面前,低着头,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脸。
“她们两个都在的时候总是打架。”她呢喃一样说,声音来自于遥远的虚空:“现在妹妹不在了,姐姐好像更高兴。你也知道,小鬼们总是喜欢吵架。”
“呃所以真的很少有人同时豢养两只小鬼......”楚江淮被这种拉家常的语气感染了,立刻进入闲聊模式:“它们特别喜欢争风吃醋,所以同时养两只会很容易反噬主人......”
“她们是我的女儿。”王盈盈低声打断了他,语气中透露出坚定的狂热:“她们不会。”
“但是实际上赵雅已经反噬了。”楚江淮耸耸肩,无奈地撇嘴:“她已经开始吸你的血了。”
“那是因为你们!”王盈盈咬牙切齿地转过头来,发出的声音如同磨牙吮血。
楚江淮吓了一跳,她的头发在甩头的时候甩向耳后,露出了白皙的脸。楚江淮这才发现王盈盈的面孔几乎已经干瘪了,乌青的眼圈布满了大半张脸。那种娇娆的美艳已经荡然无存,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夕之间吸干了她的血,让她的面皮贴在了骨头上。
楚江淮回想了一下,赵雅是偷龙转凤变成的小鬼,因此她的消亡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母体,王盈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并不奇怪。
“为什么因为我们?”楚江淮无辜地摊开手,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几天我跑来跑去都是为了谁啊?你们自己家的爱恨情仇自己处理不行吗?又不是我求爷爷告奶奶非要来的......
“不,不是因为你们。”王盈盈摇了摇头,嗓音开始变得沙哑混沌:“是因为赵宽......因为他太愚蠢......竟然因为雅雅喝我的血就找上了你们......害的我的雅雅以为我要杀了她......”
楚江淮点点头:“你这话就比较中肯了。要不是你男人,我们也不能扯上你们这堆破事儿。所以,我们依你所愿除掉了赵宽那个老男人,该有的报酬也该拿出来了吧?”
“你看过我的笔记了。”王盈盈笑了起来,干瘪的皮肤因为这个动作开始轻微地龟裂:“不然你也不能这么快就找过来。”
“呃,确实是看过了。不好意思。”楚江淮看似很真诚地点点头:“我们也知道了王建川是你的父亲,林依曼是你的母亲,王云临是你祖父。我们还知道了你公公赵文远是你爸王建川的哥们,但是他不太厚道把你们王家的铃铛偷了......所以你才嫁给了赵宽......”
“你们知道的不少。”王盈盈的笑容越来越深,龟裂的皮肤已经出现明显的裂口,往外面渗着一小股一小股的血。
楚江淮有点看不下去,伸出手挡了挡脸,心说大姐你别笑了,满脸裂口的话脸不疼吗?
“但是你们应该不知道......我的母亲林依曼,是我父亲王建川同父异母的妹妹。王建川将她囚禁在这个阁楼近十年,可他到死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和他是一个父亲。”
楚江淮这才想起白亦清提过的近亲生殖的问题,原来是王建川造的孽造在了赵媛身上。他被这狗血剧情惊到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发表什么感想比较合适。
“如你所见,这是个囚室......”王盈盈吃吃地笑了起来,裂口里流出的血已经流了满脸,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笑得愈发开怀:“我父亲把我母亲囚禁了十年,在这十年,林依曼就在这儿生下了我,在这儿把我养大到八岁,在这儿折磨我,也是在这儿杀了王建川。你知道么......这个阁楼没有窗户,她十年没有见过阳光......所以她比雪还要白,白到一捅就破了。”
“我大概能理解......”楚江淮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周边的一些东西在发生改变。他的第六感警觉地运作起来,九婴躁动地游动着身体,催促着他赶快离开。他想要退后,但身后不是楼梯,是坚实的墙壁。
“我说了,这是个囚室......”王盈盈依然在笑,嗓子里发出“格格”的声音,楚江淮几乎以为她要发生变异。她面前的玻璃瓶子里,绿色的,流淌着粘液的蛊虫活动起来,透明的皮开始剥落,像某种恶心的粘液。
“我本来以为我会很孤单地烂在这里呢......”王盈盈叹息着,发出做梦一样的呓语:“但既然你来了,那就......不要离开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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