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今天的“八鲜宴”，师哥拍胸脯跟我打保票，“绝不能让咱新掌柜的跌了份”。头一道辣汁鸟贝，光是端上来时的模样和气味就赚个满堂彩，客人向我道喜，说鲜海楼又得一位好厨师。

***

十六道菜上齐，金贵儿擦着手从后厨跑出来对我说：“掌柜的，张师傅说都上齐了，叫您去做汤呢。”

我笑了——“张师傅”——如今师哥也让人叫师傅了。

“好。”

我先去二楼跟鲜海楼的大当家和三当家告了礼，又随着金贵儿进了后厨。

“哟，掌柜的来了。”师哥正坐在竹椅上歇息，见我进来，掸掸衣服站起来，笑得一脸喜气。我瞧他衣服领子都让汗濡湿了，可脸上半滴汗珠也看不着——这是师哥的本事，余师父说他是天生的厨子。

“师哥你歇着，甭忙。”

“那怎么成，新掌柜的来了，我这当厨子的怎么能歇着。”

“得啦，师哥，你就贫吧。”

我两三下系上围裙，按规矩，八鲜宴的彩口，这道汤，应该我来做。

“都当掌柜了，红案上还成吗？可别让刀切了手。”

“去你的！师哥，你这会儿嘴上占便宜，等我的汤得了，就让你开不了口。”

师哥哈哈地笑，指使金贵儿给我把牡蛎抬上案。牡蛎豆腐汤，是我看家的手艺。

五年前我从余师父手下出徒，做的就是这道汤。

那一天，我刚从后厨往外端汤，师父就说我可以出徒了。按本地的规矩，我给师父磕了个头，起来后说：“师父您赏脸尝一尝。”

刚说完薛二爷就拍着手从外头走进来，说好味道好香气，嚷着也要来一碗。我赶紧说这是我出徒的菜，不能随便喝。

薛二爷只是笑，一点儿不像要改主意的样子。我心沉了沉，端起一碗汤放在薛二爷面前，“二爷，您请。喝了汤，您就是我的人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全鲜海楼的人都在见证着，我便打量薛二爷不敢接这碗汤。

二爷伸手就把汤碗拿到嘴边，一口气干了。整个鲜海楼轰然鸣动，叫好的、鼓掌的、起哄的，都有。余师父叹了口气，我一伸手把薛二爷抱在怀里，二爷是我的人了。

想完这些我豆腐也切得了，原来一晃已经五年了啊。

我看着盛在白瓷大碗里的汤，忍不住得意。金黄的鸡蛋匀称裹起每一块嫩豆腐，牡蛎饱满带汁，汤水浓而不腻，闻着鲜看着清喝着滑，我正要向师哥夸口。窗外却下起了大雨，瓢泼盆倾，打得窗棂噼啪作响。

“金贵儿把窗关了，叫戚头儿上汤。”师哥一边吩咐一边也起身去关窗。

我没了夸口的心，眼也垂了下去。下这么大的雨，薛二爷今晚怕是就留在了城外，指定赶不回来了。

师哥拍拍我肩膀，叫我说：“丞清。”

罢了，我赶紧把脸收拾起来，抬头冲师哥笑了一笑，转身走出后厨，却听见大堂一阵喧闹。

“怎么回事，高宝儿？”

“掌柜的，薛二爷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