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懂不懂规矩？就哭丧个脸去上菜？赶紧把脸收拾了，带着笑模样！”

客人大过天，这是鲜海楼的规矩，我一进酒楼就被耳提面命。

那天晚上打烊，门板刚撂下，汤掌柜就板着脸喊：“丞清过来！”

我心里知道这顿打是免不了的，揪着袖口慢慢蹭到汤掌柜跟前。汤掌柜早把师哥、金贵儿、高宝儿等等一众鲜海楼的小辈都叫过来，为的是也让他们长长记性。

“丞清，你自己说，今天错没错？”

“回掌柜的话，错了。”

“错在哪儿？”

“上菜时候不该毛手毛脚，碰掉掌柜您的算盘，惊了大堂的客人。”

“还有呢？”

“不该哭丧着脸就去二楼上菜。”

“那话怎么说的？”

“客人大过天。”

“记得就好。你们，去拿板子拿条凳！”

没人动，金贵儿梗着脖子扭着头，师哥紧紧闭着唇。

“反了你们啦！再磨蹭连你们一块儿打，高宝儿去拿！”

别人也就罢了，高宝儿是一定听汤掌柜话的。他是汤掌柜在腊月大雪天救下的孩子，被带到鲜海楼时差点儿没能活过来。

高宝儿一步一挪地就要去拿板子跟条凳，却被我师哥拦下。师哥抓着高宝儿肩膀让他站住，又看了我一眼，说：“我去拿。”

我知道师哥的心，平时惯着我护着我的是他，现在我犯错坏了规矩，他当师哥的也更得比别人管教我。

汤掌柜的板子结结实实落在我身上，一点也不因为我是女孩儿就手软。我心里打定主意不能再跌份丢人了，扒着条凳边儿咬着嘴唇，不敢喊一声。

打到第九下的时候，楼上响起一个又斯文又沉稳的声音，却是一位姑娘。

“得啦，汤掌柜。”

我痛地抬不起头来，只能听见噔噔噔的鞋子响，有人从二楼往下走。

伙计们招呼：“薛二爷好。”

薛二爷？是那个二当家？我觑见一片月白色的绸缎衣角微微翻动，薛二爷一撩袍子，竟在条凳前蹲了下来。

我这才第一次见到薛二爷，她面庞苍白清瘦，一点儿也不像闺中小姐那样红润润粉彤彤。五官看着也单薄，薄眼皮薄嘴唇，鼻子和下巴都是尖尖的。不知为何，第一眼，我就喜欢上这副清秀单薄的长相。

薛二爷在凳子前蹲了一蹲，复又站起身来，冲汤掌柜说：“多好的小厨娘啊，打得够重了，我都心疼。”

汤掌柜的语气稍微柔了柔：“薛二爷，您在这儿。”

“汤掌柜，您别来无恙，我前两天才到家，忙了一阵，没来得及拜访您，改天我去您家，酒楼好多事，都要向您请教。回国头一次来咱们鲜海楼，汤掌柜赏我个脸，饶了小厨娘，让我吉利吉利？”

“薛二爷，您这么说可折煞我了，就是让小孩儿们都长个记性。您既然开口了，就不打了。”

“汤掌柜，您往后千万别有顾忌，到底不能乱了规矩，伙计们不好应该教训。只是这一次，女孩儿嘛，打成这样就很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