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我来回抚了两遍算盘珠，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在想什么？一把算盘也值得咱们掌柜发愣？”

说着薛二爷按住了我的手，我反手握住她，把她拉进怀里。薛二爷点了点我的眉心，笑道：“清，你越发好看了，不笑的时候，眉眼都带三分春意。”

我执起二爷的手，把她细瘦的手指放在嘴唇上磨蹭，二爷悄声说痒，我便放开手，低头啄了一下她的薄唇，正好闻到她发梢的雨水气，这才发觉二爷的头发已经快过肩了——她以前与我一样，都是梳短发。

“二爷，你头发都这么长了。”

“嗯。”

“我给你剪剪？”

“我想留着，好看吗？”

“好看。”我不假思索，“什么样儿都好看。”

二爷又笑了。

“我给二爷洗洗吧，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经不起雨水。”

“好。”

我便去预备手巾、兑热水，二爷在藤椅上悠悠躺下。我把二爷软软的头发拢在手里，拿起水舀慢慢浇下去，水汽蒸腾里二爷轻叹一声。

“二爷，瞧给你舒服的。”

“清，难为你，在这时候接任掌柜。”

“我有什么难的，汤掌柜上个月一定要走，我是二爷好几年前就预备好的人，什么时候接任都是应该，二爷这时候才是真的难吧？”

“你知道汤掌柜为什么要走？”

“外头都传，要打仗了。”

薛二爷闭着眼摇头：“他怎么会怕打仗就撂下掌柜不干？是因为上个月乡下来信，说余大厨病了。”

“师父病了？”我心里一下急起来，“怎么也没人告诉我跟师哥？病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师父两年前回了乡下，我和师哥只在过年的时候去探望过一次，那时他还康健如昔。

“你别急。信是给汤掌柜一个人的，他连夜来跟我辞行，叫不要告诉你们。不然你们一着急，都跑去看师父，酒楼怎么办？余大厨生的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汤掌柜太放在心上了。”

“太放在心上了？”

我忽然有些明白，那天薛二爷喝下我的汤时，众人皆喝彩，唯独师父叹气的意思。这才发现师父打了一辈子光棍，汤掌柜也是三十出头死了原配，就没再续弦。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专心给薛二爷洗头。

“不过你说的也对，眼下说不定要打仗。”

“这些年一直兵荒马乱的，什么时候不在打仗？”

“这次不一样，是日本人。”

“日本人？二爷，你那些年不就在日本念书？”

“嗯。”

二爷不多说，我就也没再问下去，要冲肥皂沫时，二爷突然把头转了过来。我猝不及防，水泼在自己身上。

“别动，二爷。”

二爷又重新躺下，慢条斯理地问我：“要真打起来，你预备怎么办？”

我扯过手巾慢慢给二爷擦头发。

“这些年都在打仗，鲜海楼不还是照样开？他们打仗，难道还能惹上咱们开酒楼和饭庄的？再怎么着，也得吃饭不是。”

二爷闭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二爷，你呢？要真打起来，你预备怎么办？”

二爷从藤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镜前整理头发。我回身去给她找干净衣服。

“真要打起来，我若能为国出一份力，那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