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师哥瞪了一眼就往后院儿走，金贵儿和高宝儿急忙跟过去，大堂里只剩下我和薛二爷两个人。

“二爷……”

“这几个月，没少担惊受怕吧？”我还没说话，二爷倒先问了我，伸出手碰碰我的脸颊，又把我鬓角的头发缕在耳后，这才笑着说：“你果然瘦了。”

我捉住二爷的手，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二爷，这两个月，你去哪儿了？”

“家里有事，忙了点儿。”每次问到要紧的话，二爷便含糊其辞，我已经习惯她如此反应，可眼下正值战事，心里到底是有些介意。

“二爷，你哪弄来这好些良民证的？”

“是不容易弄到，跑了一阵，也算我没白忙活。”

我有些懊恼，便不再说话，又想起两个月没见二爷，如今人就在眼前，相思之苦却好似无法排解，一时间只是呆呆地望着二爷，她的头发又长了些，已经能在脑后扎起来，平添几分妩媚。

“清，你们都跑过警报吧？”

“是说防空警报么？那个跑过。”

“那就好，明天说不定还要跑，照看着伙计们。”

“二爷，这你怎么知道的？”

“爹的朋友多，我也是听说的，跟丞桥预备预备吧，我得走了。”

我把薛二爷送到门口，咬咬牙，终于叫住了她。

“二爷！”

“嗯？”二爷站住脚，也不转身，只露给我半个脸，隐在阴翳里。

“二爷，这话本不该我说，只是你今天又是送良民证又是说轰炸的消息……二爷，我知道你在东洋念过书，可你，可你千万别跟日本人搅到一起啊。”

二爷笑了，转过头跨出鲜海楼，背对着我说：“我走啦，你多保重。”

薛二爷给我们送来良民证第二天，一大清早，鲜海楼还没开张，防空警报就响了。我暗自舒了口气，幸亏薛二爷昨晚先知会了我，让我提早收拾好东西，一面又犯嘀咕，这样准的消息，二爷究竟是如何得知呢？

“愣着干嘛，带大家跑啊！”

师哥推了我一把，我立马回过神来。先把柜上的钥匙和薛二爷送的算盘抢在手里，又招呼着喊：“金贵儿带大家从后门跑，路上点着人！高宝儿！高宝儿！你甭忙别的，去后院儿搀上戚头儿走！师哥，你先去照看大伙儿，我跟在你后头。”

师哥拿起东西对我说：“你先走，我在你后头！”

“哎呀师哥！”

“快点儿别磨蹭！”

我们在防空洞里待了一天一夜，我一面安抚小伙计们，一面照顾着戚头儿的病。半年前戚头儿大病了一场，从那以后身子就没缓过来，前两天又病了。得亏现在高宝儿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堂子了，鲜海楼的客又不似先前那样多，戚头儿就不大出来，总在后院儿养病，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赶上轰炸。

从防空洞出来后，我们庆幸长街这头的鲜海楼和其他房屋都没有太大损毁。金贵儿出去打听，才知道街那头儿已经是一片废墟，老对头聚仙楼荡然无存。

“聚仙楼给炸了。”金贵儿回来，低着头走进大堂，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两层的酒楼，一点儿模样都没有了。”

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以前我们和聚仙楼明里暗里不知置了多少气，勾心斗角，也曾咒它早点关门大吉。如今听说聚仙楼被炸，心里却只剩难受与愤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