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师哥，我自己有计较，你接着说别的。”

师哥长叹一声，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口气惯下，这才接着说：“算啦！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年月。丞清，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什么？”

师哥的眉目慢慢柔和下来，嘴角带着苦涩的笑意，对我说：“师妹，我原来想的是，等你也出徒了，我又接了师父的班，好好干上几年，就，就娶你……”

我听了这话真如五雷轰顶一般。想起师哥昔日待我的种种好；想起他那晚拦住我时的无奈与愤怒；想起他一个人点灯在后厨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我出徒那天，他也是跟着一起起哄的——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尖儿，堵住了，一句话我也说不出口。

“谁承想，你倒对薛二爷一往情深。”

一往情深？或许我是真的一往情深，才在这时候心如乱麻，我强迫自己先不去想薛二爷的事，转身去为师哥收拾行囊。

师哥走的时候天还没大亮，金贵儿一面埋怨师哥不早告诉他，一面吵着说也要去当兵。

“你可不能去，你去了，谁给掌柜的帮厨？谁陪掌柜的撑着鲜海楼呢？”

师哥笑着说完罢，又伸手轻轻扇了金贵儿一个后脑勺，身影就在清晨的薄雾里愈来愈模糊。

***

师哥走后第二个月，薛二爷来了。

鲜海楼那时三天也来不了两桌客，反倒经常被叫去给宪兵司令部送吃食，每天的账很快就能清完，薛二爷送的黄花梨紫檀木算盘，光听声音就让我心静不少。

那天正准备打烊，高宝儿在大堂擦桌子，我听见门口的街上一阵靴子响，是日本人穿的靴子，我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走路的脚步声我更熟悉，分明是薛二爷的——稳稳当当，意气风发。

高宝儿听见脚步声朝鲜海楼来，紧赶着迎了出去，嘴里早招呼上了：“给二当家…………”

高宝儿的招呼忽然打了止，我有些奇怪，抬头望过去，自己也愣住了。

薛二爷阔步走进大堂，头发长长地盘在脑后，光洁水亮。她斜戴军帽，脚蹬皮靴，原本淡淡的眉毛画得乌漆，挑得又高又傲，一身日本军服盛气凌人——好一个“平宫太君跟前儿的红人”！

我冷冷看着她。

“怎么了，掌柜的，几个月没见，不认得我了？”薛二爷勾着嘴角笑，薄薄的嘴唇上胭脂鲜红。

“是有点不敢认了，几个月没见，薛二爷飞黄腾达。”

“清，”薛二爷把挑着的眉毛放下来，跟往常一样淡淡地笑，“我是跟你开玩笑才端架子的，你看你，还当真了。”

“薛二爷真开得好玩笑。”我的手轻轻抚过算盘。

“清，你这是怎么了？咱们多久没见了，有三个月吧？我来了，你连柜台都不出来？”

我冷笑一声：“薛二爷穿着这身皮，我还真不敢走太近。”

“好好，”她说话还是那样慢条斯理，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解上衣扣子。我又惊又怒——薛二爷以前是连我开个玩笑都会羞得脸红的人，如今却在酒楼大堂就解起了衣服。

“你干什么！”我几步走出柜台，跨到薛二爷跟前。

“清不是不喜欢我穿这身吗？你不喜欢，我就脱了。”

“这是酒楼大堂！晴天白日，你还……”，“你还要不要脸”这句话我终究没说出口。

“跟我走！”我拽着薛二爷的手腕去了自己房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