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真相（2 / 2）

“由我而始，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艾斯沃夫在心中默默道。

往事历历在目，遥想当年他们的初衷……

“我说麦格协会如此嚣张，甚至连联盟都拿它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不只其他，你我都会不保。”艾斯沃夫一袭湖蓝色的巫师袍在枫树下飘扬，宛如一幅美卷。

“你说的，我当然也想到了。只是要对抗麦格协会，已然只有新势力的崛起才能与之抗衡。放眼整个巫术界，各族纷纷求独善其身，想来难以……”芬尼克斯说着垂下眼帘摇着头，一脸无奈。

“你觉得我靠得住吗？”

芬尼克斯诧异地抬头，发现艾斯沃夫正看着自己，“你说的是认真的吗？”他听出了艾斯沃夫言外之意。

艾斯沃夫收起了笑容，认真地望着他，严肃地说：“你愿意帮我吗？”话落，他朝芬尼克斯伸手，摊开掌心。

这是在邀请的意思。

芬尼克斯看着他那双褐色的重瞳，这不是在开玩笑。

芬尼克斯兴奋地上前，一拍对方的掌心，紧紧握住。“当然，却之不恭。”

艾斯沃夫和芬尼克斯相视而笑，这是达成同盟的约定。

以枫为证，清风为见。

“对了，你知道枫叶为什么会变红吗？”艾斯沃夫抬头看着这满冠如火的红叶不禁问道。

芬尼克斯亦抬头望着那火红的枫叶，枫叶往往用来寄托思念。但至于它为什么会变红，他不知道，或许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知道枫叶为什么会变红吗？”艾斯沃夫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那两片因悲伤而颤抖不止的唇微张着努力想脱口而出那个跨别了两千多个白巫纪的答案，可他却来不及听到从她口中道出的那个答案。

她奋力拔出杜兰德尔退至后方，数道黑气从羽撒的身体里窜出。同时，一团浅浅的光晕也趁机逃窜，速度之快，人目无暇追踪。眼看着羽撒朝前跪倒在地，双手支撑着地面，原本黑色的头发瞬间完全变成了掺杂着缕缕白发的银灰色短发，他腾出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仿佛是在适应着什么。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呼吸，紧接着一阵猛咳，安静了下来。

当他放下脸上的那只手，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和倒在一旁目睹整个过程的吾枫都为之惊讶不已。

羽撒走了，眼前的人是珏。

颧骨到下巴的线条依旧清晰，相对饱满的下唇和线条优美的拱鼻，那双显而易见眼角内双的杏眼透露的深邃和专注依旧如昔。只是丛生的白发、眼和嘴角的皱纹揭示了他这十七年受的摧残。

她拖着杜兰德尔，划过地面，发出令人汗毛直立的兹拉声，来到珏面前。

“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她问道。

珏捂勉强支撑着身体，摇了摇头。他抬头看到她脸上带着干涸的泪痕，转而望向韩竻，朝韩竻的方向挪动着步伐，看得出他的每一步是如此的费力而艰难。

他在韩竻身边蹲下，看着昏迷的韩竻，珏由衷地感到高兴。十七年来，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他的模样像极了他的母亲，但性格却如同他的父亲。

珏伸手想要抚上韩竻的脸颊，但他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珏整个人朝韩竻倒去的瞬间化成无数蓝色的流萤四散消逝。

他的指尖尚未触碰到那张脸庞。

韩竻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父亲的名字，睁眼看到的是珏。珏手中的杜兰德尔刺进了对方的身体，而对面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正是羽撒。至于自己的父亲凝辉就倒在不远处。

等韩竻再把视线移到珏身上时发现他手中的杜兰德尔缠上了黑红色的血液就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剑身也顺势缠住了珏的手臂，对面的黑色斗篷突然空了，掉落在地。

羽撒消失了。

珏握着杜兰德尔转了个身，面对着父亲凝辉这边。他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儿，似乎和杜兰德尔做着斗争。紧接着他一仰头，把杜兰德尔朝自己挥去……

“不要……”韩竻大喊着向前冲去，这是本能，对无法无视和拯救另一个生命的本能，他本能地要去制止珏的行为。

可有一个人比他快一步。

“噗呲——”

韩竻瞬间停下了奔跑的脚步，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凝辉握着胸前的杜兰德尔……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凝辉跪倒在地，努力抬起头，嘴角溢满了涌出的血沫。他看着珏，眼神是那样的心疼，“虽然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是用尽此生最后的余力在微笑，不希望友人为此一生难安。

“呲——”

珏一下子拔出了杜兰德尔，喷涌而出的血溅到了他的黑色斗篷上。举向半空的杜兰德尔，粘稠的鲜血顺其流淌，不时有血滴淌下。

韩竻张着嘴怔怔地看着这震惊的一幕，脸上早已挂满了泪水。

珏的眼角有温润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他杀了哪怕牺牲一切都要保护的人。但下一秒，他却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目光望向手中的杜兰德尔。

他审视着手中的杜兰德尔，从他看似优雅却带着侵略者冷漠的姿态和令人陌生的目光，韩竻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珏，尽管他看到的侧脸依旧是珏。直到他的脸完全转向这边，韩竻看到了他的左半脸，此刻已然不是属于珏的对称的脸，而是属于羽撒的那半张脸。

韩竻发现羽撒望向这边，心头一紧，但却不感觉害怕。或许悲伤已经让他麻木了，即使面对世人闻风丧胆的羽撒也丝毫感不到畏惧。

仅仅一个眨眼的瞬间，韩竻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另一个地方。

禁林某处。

乌云遮月的夜晚。

靠着树干而坐的两个身影一时并无法辨识。

“珏，如果这一切结束，你愿意来联盟和我们一起生活吗？不过我对着即将成为艾斯沃夫继承人的你这样说，是不是有些过分，如果淼知道了说不定将我灭口的心都有……”其中一个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韩竻猜出了是谁，忍不住眼圈泛红。

“好，我答应。”珏打断对方干脆地回应道。

“真的？”凝辉激动地坐直了身子。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因为这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决定。随后他又靠了回去，接着说，“某人可不止一次提到你，说如果你能加入就太好了。他还经常夸你的射术精湛……”

“无论命运最终选择的是谁，”珏把脸转向凝辉，凝辉突然停止了继续，珏知道他也在看着他，“另一个要毫不犹豫地抛下他逃走，答应我——如果到了那个时候。”

凝辉望向黑暗中的珏，尽管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答应你。”凝辉沉默了两秒，很快给出了答复。

珏重新把脸转回另一边，许久，仿佛是为了帮对方下决心。“别忘了，你已经是一名父亲。”

话刚落，月从云出。

从微弱的月光下，韩竻看到了两张年轻却略显疲惫的面孔。

双方陷入了沉默。

珏闭上眼睛假寐，之所以答应凝辉的提议，因为他知道他无法履行这个承诺，无需担负后果。无论如何，命运选择的都会是他。

如果命运选择了你，我就从它手中将你夺回来，不惜一切。

在决定与凝辉并肩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打算。

凝辉之所以答应，因为这是珏希望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至少此刻能让对方安心，好好休息。

他们都累了。

珏暗下的决心，凝辉早已猜到。

“抱歉，我做不到。”

她走到吾枫面前，手中的杜兰德尔在走向这边的路上被丢弃。

她在吾枫面前蹲下，伸手试图抓住他的手腕，像那晚他在格瑞托瓦树林的草坪上对韩竻做的一样。

“至少，让我记住！”吾枫制止道，他不想忘记关于她的记忆，“哪怕要忍受痛苦，也让我记住你的存在！”

她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像醒过神一样，灰瞳中出现了光彩。

“枫——”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

吾枫从最初不安地挣扎转而恢复希望，“嗯，是我。”但话音刚落，他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已被她握住无法挣脱。

“一直以来，谢谢你！”

她的笑容不曾像玫瑰般娇艳灼人，也不像向日葵般蓬勃洋溢，却如同是昙花般一谢，刻骨而铭心。

她看着吾枫闭上眼睛，向后倒去，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

有一个女人曾在枫树下许愿，愿用最珍贵的东西作为交换的代价。而当履行这个承诺的时候，她已经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名母亲。

然而那个腹中的胎儿注定无法顺利诞生，无关承诺与否，作为交换。

那原本是一名女婴。

那团从羽撒身体里逃出的光晕飞回了当初艾斯沃夫生前最后待的山洞，它飞进了山洞深处，朝地缝开裂的深渊俯冲而下，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过层层岩壁。飞过冥河上方，看到冥河摆渡人卡隆正将一个无法支付渡资的死灵无情地抛入河中。

卡隆抬头朝它打招呼，“啊，终于回来了啊！”

它来到了漆黑的殿前，宝座上的他伸出苍白的，清晰可见指节纹路的手指，留着仿佛野兽般长而黑的尖甲，召唤着它。它最终停靠在那伸出的长而黑的尖甲顶端。

“回来了。”尖甲的主人用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他将手移到肩膀处，轻轻弹了一下，那抹小小的光晕便跳回到了他背部的黑色羽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