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篝节(2 / 2)
一股力量把韩竻从年轻人身边拉开。把韩竻拉走的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一起进来的白衣男孩。他盯着韩竻,警告道:“尽管他看不到你,但不代表他无法感受到。如果被他发现,我们都会完蛋。”
韩竻吓得赶紧确认自己有没有暴露。
年轻人正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他感到刚刚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但这股力道突然又撤走了,可他依旧感受到了力道残存的触感。
该不会被发现了吧?年轻人抬起脸朝韩竻他们这边看着,韩竻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而白衣男孩一把把韩竻拉到身后,异常镇定地对视着年轻人。
这是在保护他吗?虽说几分钟前他们还为了一幅画、一本书争执。韩竻无意间瞥见将年轻人推倒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伸手想要扶对方,可最终还是喉头一动,咬牙一忍,已经伸到一半的手捏成拳缩了回去。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他微微侧身,听上去故作生硬的语气,半张脸一道内疚的阴影。
年轻人扶着墙转身,默默望着那身泛着红铜金属光泽的银蓝色斗篷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韩竻和少年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他们从那一页里出来重重地摔到了落叶上。周围的纸迅速飞回书里,然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韩竻捡起书,书又锁上了,拼图的次序仍旧是打乱的,奇怪的是上面居然没有血迹。他看看对方,他用一种冷静得几近恐怖的目光看着自己。“把它放回去。”他说完转过身。
韩竻马上把书放回树洞,和他一起出去。
韩竻奇怪进来的时候周围的的叶子还没凋零,可现在却开始飘落,整个过程也是慢镜头,只是这一块一块的颜料像极了鸟粪,没有丝毫落叶的美感。
再度回到图书馆,韩竻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刚才他就像去荒无人烟的沙漠和百慕大三角走了一趟,差点回不来的感觉。
“嗯,刚才谢谢你提醒。你叫什么名字?”韩竻问他。
他朝门口走去,根本不理会韩竻。
韩竻想追,可刚一迈步就头晕眼花,赶紧扶着桌角站稳,难道是里面的低氧环境让他一时无法适应,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才缓过来。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走廊上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
“不过,他的弩去哪儿了?”韩竻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对方临走的时候手上根本没拿任何东西。
开场的队列舞早就结束了,现在是自由搭档的交谊舞。宏的舞伴是个小巧的女生,看来他的辛苦没有白费——不然自己白给他打下手了。轩的舞伴就是之前他在更衣室里遇到的女生,今天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修身礼服,把头发盘了起来,都快赶上轩的个头了。见他们有说有笑,加上之前的种种韩竻觉得这两个人肯定“有情况”。没看到贺,估计是他那句“我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把邀请他的女生全回绝了,宏当时还抱怨贺干嘛全回绝了,不给他留一个。至于聃和詟两位无数少女心中的“完美舞伴”居然不见踪影着实令人费解。
韩竻靠着栏杆,托着下巴想着想着忍不住咧开嘴傻笑起来。突然有一双手从身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尹蕾的声音。
“尹蕾!”韩竻掰下她的双手,惊讶之余又有点兴奋。“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学着韩竻的样子托着下巴,“为什么你每次见到我都有问题啊?”
韩竻心想谁让她总是神出鬼没的呢,尹蕾这次来找他难道是想问那件事有头绪了吗?“我答应你的事目前还没有头绪。”韩竻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望着水晶灯下那些翩翩起舞的风姿。
韩竻背靠着栏杆,双手支在两边,看着尹蕾,“垚曾经摔过一盆洛丽玛斯,你就是那朵劫后余生的洛丽玛丝吧?”
尹蕾惊讶地望着韩竻,“你知道?”
“起初我以为你找垚是为了报复,但后来发现你并没有恶意。你见他是要问他原委吗?”
尹蕾看着舞会,笑着说:“刚开始我也很想知道原因,但后来也就变得无所谓了。从来没有人像垚那样在乎我们的存在,我们都很感激他呢!有些时候,明明知道他很难过,可我们却不能安慰他,替他分担苦恼,总觉得有些遗憾。”
“没有了你们,他才更苦恼。你们的存在就已经给他带来了快乐。”
“真的?”尹蕾回头望着韩竻,清澈的眼神。“垚真的这样想吗?”
“一定是的。”韩竻微笑地看着她的眼睛,充满少女般天真无邪的眼神。
当尹蕾提出要和他跳舞时,韩竻很惊讶甚至有点害羞,但没有拒绝。尹蕾的十指轻轻滑进韩竻的指缝,掌心贴在了一起。除了小学郊游规定男生女生手拉手,韩竻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握陌生女孩的手,心扑通扑通地直跳。韩竻始终低着头,生怕踩到对方,自己根本不会跳舞,但他不想让尹蕾失望。耳畔的旋律时而舒缓时而紧张仿佛电影《闻香识女人》中史法兰中校和女主角跳探戈时的背景音乐。
一步之遥。
“你干嘛一直低头?”
韩竻抬起眼睛,发现尹蕾那双清澈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突然羞涩地把目光移开。
“其实……我不会跳舞。”韩竻支支吾吾地说。
“我也不会啊,但就是想跳起来。感觉就好像踮起脚尖走路。”尹蕾仰起头看着韩竻,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
韩竻有些意外和惊喜,他的眼睛和尹蕾的眼睛对视,纤长的睫毛像黑天鹅扇面一样乌黑浓密,清澈的眼睛闪烁着少女的天真烂漫。
两个人看对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韩竻脚步一乱,尹蕾的额头撞上了他的下巴。“抱歉,撞疼了吗?”
尹蕾摇摇头,看到韩竻突然紧张的样子她笑起来,“你真奇怪,疼的应该是你吧?”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握得太久韩竻觉得手心有些出汗。
“快看,下雪了!”尹蕾突然叫道。
韩竻抬起头,晃眼的水晶灯周围开始飘起雪花,这也是舞会的一部分吗?但他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雪,没有寒意,而且落到衣服上融化了也不会留下痕迹。
白衣少年坐在阳台上,凝望着夜空。他期待着冬篝节那天“记忆之匣”的幽径开启,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
“为什么又是他?”最让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总在事情进展到关键时刻搅局。他的手握成拳贴到唇边,陷入了沉思。
一片白乎乎的东西落到了他的眼睑上,化成液体,随着眼部感到不适的眨眼带着寒意的液体流进了他深邃的眼眸。
“刚才是雪吗?”随着越来越多的白色絮状物从空中飘落打在他身上,他终于忍不住好奇,抬起头。肩上突然多了一双手替他披上披风,透过肩膀上的那双手他感受到了她的寒意,但她的冷并不完全是因为这寒冷的雪夜。
“阿嚏——”
“你怎么了?舞会时还挺精神的。”他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你不觉得……阿嚏!”男孩刚抓起床边芬尼克斯的袍子披上,两条亮晶晶的鼻涕就在暗夜里闪烁着晶莹的反光。随着用力吸鼻涕的动作抬起头来,他发现这个时候窗帘后显得比平时亮,可现在连十二点都没到。“你快看窗外是不是有什么?”
大晚上还让不让睡了,无奈他的话引起了他的好奇,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探究竟。顿时,他惊呆了。
“这怎么可能?”他捂住嘴,一脸吃惊。
黎墨隐约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隔壁的床空了。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有人正站在窗口穿衣服,他的轮廓被勾勒得十分清晰,窗外似乎亮得不太寻常。
他扣上扣子,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黎墨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去哪儿他就走了。黎墨走到窗口惊讶得双手按着窗面,把脸贴到了玻璃上,为的是更好地看清外面从天而降的飘雪。
下雪了。
仅一会儿工夫地上就积起了及脚腕的雪,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芬尼克斯和艾斯沃似乎又在不经意间达成了一致,纷纷来到了外面。匆忙披件衣服就赶来的,干脆穿着睡衣下来的,更有甚者是穿着礼服来的。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欣赏着漫天飞雪。
芬尼克斯的一名成员右脸突然一痛,感觉被什么凉凉的东西砸中了,紧接着四分五裂的冰渣就掉进了他的衣领,他冷得跳起来不断抖弄着衣服朝雪球扔来的方向怒吼,“是谁?”
艾斯沃夫那边传来一阵笑声,一个披着艾斯沃夫制服的男生手里正捏着一个拳头大的雪球,看到对方叫唤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你反应真是迟钝啊。”
看到偷袭者里面穿着白底蓝色竖条纹的病号睡衣,他嘲笑起来,“你穿成这样到处乱跑,当心被垚抓去。”说着挖起一块雪用力一握就朝他扔去。
没料到芬尼克斯的小子还有这一手,艾斯沃夫的男生当场被击中向后倒下,四脚朝天地躺在雪地上。
没等他报仇得意多久,就被对面飞来的两个雪球连中,一屁股坐在地上。
“敢欺负到我们艾斯沃夫头上,你是不想活了吗?”对面一个穿着艾斯沃夫制服的高个子抛接着手上捏好的雪球,一脸神气。他突然接住雪球抬起手臂往后伸展,单脚离地,被他打倒在地的芬尼克斯的小子知道那家伙要做什么,马上用手挡住了脸。突然有人从背后把他一把拉起,对方是一名芬尼克斯成员,他及时拉起他躲过了一劫。
结果,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分别率领各自的成员展开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冷酷无情”的厮杀。带着寒意、棱角的冰雪捏成的雪球打在身上湿冷而微微有些刺痛,如果说一开始是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为了报仇,可当愤怒逐渐变为笑声仿佛更像朋友间的嬉闹或许是对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相处最好的诠释。
韩竻被窗外的声音吵醒。看到窗外下雪,他马上披了件衣服来到窗口,打开窗,纷纷扬扬的雪花吹了进来。难以置信这样的季节会下雪,再低头,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正打得不可开交。
聃站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雪想起了冬篝节的传说。“如果真的像那样就好了。”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詟在实验室的那句,“你连摘下眼镜正视的勇气也没有吧?”朋友之间起码的坦诚,可他连这一点坦诚都无法做到。
詟靠着窗,双手环抱着凝视这种由水滴和冰晶相互碰撞,体积增大到足以克服层层空气阻力和浮力最终坠落形成的物质。“一场雪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詟转身的瞬间窗台边装着安神剂的流线纹琉璃瓶终抵受不住寒风向后跌出窗外,磕在坚硬的岩石上碎成无数细碎的亮片,棕色液体渗进洁白的雪中冒着白色的热气,不久就被落下的新雪掩埋。
“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三更半夜不在屋里乖乖睡觉跑出去瞎闹什么。”焱穿着睡衣,肩上依然披着他那件雷打不动的深紫色灯芯绒外套。
左森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穿着一身红色的睡衣,带着三角形的红色睡帽,帽顶还有个白色的绒球,就差背个口袋,架辆驯鹿雪橇了。“有什么关系,总比一辈子连场雪仗都没打过要好。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啊!”
焱没料到他居然会出现。
“只要他们明天按时爬起来就行。”焱做出了退步。
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之间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如果冬篝节那天下雪,芬尼克斯和艾斯沃夫的隔阂将像飘落的雪花般消融。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