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对话（二）（2 / 2）

说出这话的是太宰治，知晓了同体世界命运的太宰治。

就算不提这个，单凭他是太宰治，说出的话就不需要别人怀疑了吧。

有些迷茫，还有些空虚。

脊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今野把自己整个的重量都压在了墙上，他仰头看着棚顶，微微活动着有些酸痛的脖子，然后他收回视线。

——相信太宰治吗？

在今野对太宰治那充满了偏见的印象中，太宰治是一个头脑过于精明的人物，“太宰治的话从没出错过”，这是他曾对中原中也说过的台词，给今野留下了对太宰治的深刻的印象。

太宰治也通过了一次次事件证明了这话的准确性。被森首领忌惮的太宰治、被魔人视为同类的太宰治，就是有着这样的力量。

而这样如烙印一般的对太宰治的印象也深深影响着今野及他身边的港黑成员。太宰治下达的命令、提出的解决方法，即使没有理由、一头雾水也会去毫不犹豫的完成，离开三年回来号召力也不减当年，太宰治的魅力由此可见一般。

一边偏颇着、警惕着，一边信任着、利用着，这便是今野对太宰的复杂情绪。

所以太宰治的结论带给今野的难以置信不亚于天塌地陷。

——再问一次，相信吗？

“能够通过异能力与同体交流的你，可以告诉我吗，迄今为止失败了多少个世界？”

“你会后悔知道的。”

“是多少？”

今野追问着。

太宰治轻声说出一个数字。

今野的嘴角僵住，表情甚至在一瞬间都是空白的，然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样啊，怪不得，怪不得你那么说。”

他身体发冷，眼睛像是进了沙子，他哆嗦着嘴唇，“这样子……是根本没有给我们留活路。太宰，”他有些慌乱，本能的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但只喊出一个称谓他就反应了过来。

——错了，不应该问他。太宰治他，在更早以前就放弃了。

一个人背负起所有世界的无力、怨憎、绝望与疯狂，这要求太宰治必须十分的坚强，因为了解的更多，他身上的压力甚至比今野更沉重。今野就像是他的过去，而他是今野的未来。

所以向太宰治救助是没有用的，在这一瞬间今野无比清楚的意识到了这点。

“你瞧，”太宰治道，“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压力。”

【的确是这样。】

但是——

今野眨眨湿润的眼睛，他稳定了一下情绪，抽了抽鼻子，张开嘴做了一次深呼吸，力图在开口时不会带出鼻音。

然后他开口道，“单纯的数字无法说明太多，太宰，我想了解那些世界的情报。”

太宰治沉默了。

“不可以告诉我吗？还是说，不知道或者不愿意回忆，两者中的一个？”

太宰治沉吟着缓缓的道，“其实，每个毁灭的方式都不一样，世界在这方面非常有创造力，自然灾害只是其中最普通的状况，但就是普通的它也能玩出花样，所以指望从我这里拿到情报得到借鉴是没必要的，那帮不到你。”

是这样吗。果然，这个世界很残酷它并不温柔。虽然想了解那些激荡又壮阔的史诗，但很遗憾，没有利用价值的情报本质上和垃圾没有区别。

而我们没有时间可以去浪费。

今野奏真选择相信太宰治的判断。

但这并不代表着今野放弃了自己的打算。

“……如果你坚持，我不会对你追问。而且，我要为了曾经说你是胆小鬼道歉。你是一个勇士，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在这个脆弱又荒诞的世界，他是太宰治唯一能倾吐“秘密”的人，他也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总觉得该对太宰治说上一声“辛苦”，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其他的存在，但具体是在替哪些存在道谢呢，今野不知道，只是觉得这句话必须要说出来。

太宰治需要这声道谢。

这是属于今野奏真的温柔。

“辛苦？”太宰治的语气羽毛一样轻飘飘的，“只是承受必须承受的，就和之前所有需要做到的事情一样，没有单独强调的必要。”

“但是我不那么想。”今野反驳道。

“做到好能得到夸奖，疲乏了道一声辛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算你拒绝，就不应该得到夸奖了吗？”

今野语气温和，“没有那样的道理。”

太宰的消极是因为看的透彻，清楚何为最优的选择。越清醒的人越荒唐，太宰治就是这样的人。

“太宰。”今野道，他摊开手掌凝视着自己的掌纹，“在之前受威胁时，生命的本能让我不顾一切的求活，做一些只对我是正确的事，港黑的利益，世界的利益，那个时候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帮助。”

太宰治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插话，而今野继续着。

“但是，很多事只有于己无关时才能想得通透。我暂时安全了，于是才开始理性的、全面的思考，即使这样朝令夕改是大忌，会让人失望，觉得我毫无立场不值得支持，即使可预见的我的形象会持续败坏，我也要说出我的意志与想法，在会议室时我就是那样做的，然后意料之中的被集体反对。”

“但是太宰，世人的看法，我又何曾在乎过呢？我只在乎自己的生存。世界威胁到我，我就反抗世界，我是这样想的。”

他合拢五指，在胸前握成拳头。心中像燃着一团火焰，语气坚定不疑。

“这样吗。那还真是充满干劲，”太宰治道，“那现在呢？又是怎么想的？”

今野轻吸一口气。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我需要了解一件事。”

“你说。”

“在那些毁灭了的世界中，我是怎样的存在？或者说，”今野握紧拳头，“在那些世界中，我存在吗？”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他必须要问清楚。

今野等待着太宰治的答案，然后他听到太宰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