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笼记㈤（1 / 2）

今日是在这家客店住的第七天。

“这颗人头，你要交给谁？”

小皇帝看着泡在冷水里的脑袋。

我戳了戳他的脑袋：“少问这些，这都是不能多说的事情！”

小皇帝看着木盆中已经不再流血的人头，“你杀过多少人？”

我闭眼算了算，摇头：“不知道。”

“其实没有你想象的多，我们这一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我开着玩笑，“还好，明日戒严便取消了，不然这颗人头烂掉了，我可没办法交差拿钱了。”

小皇帝指着人头：“这颗人头值多少钱呢？”

“三百两，”我笑道：“虽然你不知道五十文是多少，但是三百两是多少你总该知道吧？”

小皇帝点头：“我知道，谁这样有钱，花三百两银子买一条命？”

我笑道：“世上永远不缺有钱人，也永远不缺命值钱的人，你啊，就不用好奇这么多了！”

小皇帝靠在床的一侧：“李游，我睡不着，咱们说说话好不好？”

我打着哈欠：“说什么呢？”

“你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

我笑道：“不是讲过了吗？”

“讲讲我还不知道的呀，你的父母家人，你的师父，你的遭遇。”

小皇帝扭过头看我：“我也给你讲讲我的好吗？”

“为什么要讲这些呢？”

“也许有一个人知道会好受些。”

我撇嘴：“那不公平啊，你的父母家人比我的精彩多了嘛！”

“你讲一讲再说啊！”

我回想了一下，发现关于父母亲人的回忆格外的苍白，于是只能说：“我的师傅是个很厉害的刺客，生意很好，收了很多徒弟，嗯，也有几个和我关系很好的师兄，对我很好，但有一天师傅接了个大单子，但是对方武功很高也很聪明，所以他去世了，对方追杀过来，我们这些小徒弟就走散了，四处混日子，至于我父母，大概都是普通人，很普通很普通的百姓，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但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去喂养这么多孩子，所以我记得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孩子死掉，被裹上草席扔出去，我甚至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我只记得那时候我很饿。”

我再想了想，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小皇帝眨眼。

“你问。”

“你去御膳房偷东西那会儿，也这么饿？”

“还行吧，那会儿不怎么饿了。”

“哦~”小皇帝一副了然的表情，“所以你那时果然在骗我！”

我猛的想起前情，一阵紧张，小皇帝笑了：“喂，你不会怕了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小皇帝现在都不是皇帝了，是和我挤一个房间的逃犯，我怕什么？

我看着小皇帝无辜的眼神：“所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骗你玩的？”

小皇帝点点头，并不否认。

我翻个白眼，踹身边人一脚：“那你演傻子演的挺好的啊！”

等等，我踹了皇帝一脚？

会不会遭报应啊我的天！

小皇帝却笑了：“我那时只是……很久没有和人好好说话了，你很有意思，我不想把你吓走。”

我极其嫌弃：“这也够吓人的。”

一回生二回熟，我这次非常熟练的踹踹皇帝：“我讲完了，你讲吧！”

我把被子盖上，躺好，当做听睡前故事。

“我的

父母，我父王本是个闲散王爷，先皇的哥哥，我母亲是他的王妃，我们本不住京城，而是住在封地，忽然有一天，先皇去世了，可这与我们一家人也没有关系，只是天下忽然乱了起来，找父王的人也多了起来，我父王身体不好，忧思惊惧之下，吐血而亡，我继承了他的爵位，再过了一段时间，忽然有一队兵马杀进王府，打的是迎立新君的名号。”

“那新君就是你吧？”我插嘴。

小皇帝点头：“对，那时我十三岁，被强行带离了王府，被逼着坐上了皇位，那么多诸侯啊，走马灯似的从我身边过去，而家乡从此山高路远，再也回不去了。”

“你的家人难道也不在王府了吗？”

“我母亲自缢而亡，其余的弟妹，几位庶母，四处流散，我也不知在何处了。”

“哦……我还以为皇帝都是呼风唤雨，原来你和我一样，家破人亡。”

小皇帝笑笑：“是啊，那个帝位，那座宫殿，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我在小皇帝的叹息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我看着小皇帝给我掖好的被角，把小皇帝叫起来。

“走了。”

追兵七日找不到皇帝，大概已经绝望了，出城很顺利，我领着皇帝来到城郊，告诉小皇帝：“你先藏一藏，我交了货咱们再走。”

小皇帝点头：“好，我等着你！”

我独自站在树下，忽然一阵树叶飘落的声音。

“事情办完了？”一个黑衣人从树上跳下。

他的声音很熟悉，我一听那声音激动的要死：“齐师兄？”

我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真的是你啊！”，我上前抱住那人：“这些年你去哪儿了！”

齐戎看着我化得乱七八糟的脸，笑了：“我当接邓将军生意的人是谁，原来是李师弟你啊！”

我这才意识到不对，松开他，“邓将军要你来验货？”

齐戎出示邓将军的信物：“正是我。”

“看来师兄找到好去处了。”我顿时不高兴了，心情很是复杂。

齐戎笑笑，验过货，将银票塞给我，“师弟，你就打算这么漂泊下去？”

“是啊，怎么了？”

齐戎叹了口气：“这世道一个人混总是很难的，死了也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