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尺（2 / 2）

他逆着人流走，经过的人纷纷让开路，最后彻底空出一条三人宽的直线空间。

可不应了那句名言吗？不走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道。

林均走回南大门门口，看了眼手机时间，离六点还有一分钟不到。

等吧。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站到校碑旁供人留影的台阶上，那是一个容易被看到的位置。习惯使然，他总是待在角落位置。

但其实也没那么介意被看到。

如果不那么躲躲藏藏，生怕内心的异类被人发现，或许也可以得到堂堂正正做人的世俗奖励。

可以像与他擦肩而过的普通大学生一样，对身边的人大声袒露尚不能成熟消化的情绪，天真地以为袒露完就有解脱。

解脱虽然不太现实，但如果可以向谁坦白内心的后怕，林均也不想错过机会。

林至怎么还没来呢？

校门口的糖葫芦摊，马路中间肥瘦不均的两个交警，路对面热干面店狭小的门脸，短短的二十几秒里，林均的目光已经无家可归地徘徊近千回。

都是他平常喜欢偷偷观察的客体，照理应该带来安全感，但现在都不管用。

害怕的时候不能露怯，要在人前八风不动，把软弱解决在无声处。

可是突如其来的焦躁已经爬上咽喉，他想蓄力压抑，试了几次都找不到使劲的方向，空有一腔孤愤在空气里乱挥胳膊。

“松手吧。”江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身体里跑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我来。”

林均的后颈像被一只手掐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思一步步靠近，身体不能动弹。

不行……

这是他的身体，只能由他来支配的身体，不是被别人牵线操纵的木偶，他才是做决定的人。

不行……不行……

“林均！”

听到声音的林均不自觉松了口气，紧接着身体也找回了一点主动权。

他看到林至出现在人群的尽头，向自己大步跑过来，两边的人纷纷退避三舍，仿佛在为他开路。

“他……”

江思不可置信地瞪着林至，声音像被幕布盖住一样越来越轻了，林均还没听清最后几个字眼，江思的身体已经迅速消失在空气里。

已经第二次了。在林至出现以后，他从江思手里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还没从江思最后怨毒的眼神中缓过劲来，林至已经冲到面前，一把捧住他的脸，十分简单粗暴地将嘴抵上他的嘴。

唇上传来一阵撕裂的刺痛，涌出的血被另一双唇快速地吸吮干净，林均还没闻到鲜血的铁锈味，嘴上就意犹未尽地空了。

林至松开他，用手擦掉嘴角的一点红色。

“……我就晚了一分钟，你要反了天了。”他喘着气，面色疲倦地说。

“我干什么了？”

林均心里有点委屈。他以为林至会安慰他两句，他怎么说也算受害者，差点又丢了自己的小身体。

林至把林均从台阶上拉下来，确保没人在看他们之后对林均说：“你仔细看看外面这些人。”

林均不明所以地左右看了看，第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

所有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走。

不到十分钟前他刚从上园出来的时候，人流的方向还是杂乱的，有人从校门外进来，有人和他一起往外走，但是现在所有人都在往出校门的方向走。

林均踮起脚瞄了一眼校门外的马路。

已经是红灯了，横向的车却都停着，斑马线上都是往前走的人，两个交警站在路中间的指挥亭里，视若无睹地看着所有人违反交通规则，神色漠然，像两尊立地成佛的黑白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