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等江延晟把全部细节说完，冷汗已经湿透了衬衫。他拿了衣服去洗澡，夏瑜一边等一边在随身记事本上写东西，边写边咕哝。

“这该怎么办……”

江延晟擦着头发出来，正好听见这句。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你。”夏瑜瞥了他一眼，“你现在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嗯，就是刚刚想起来的时候有些不舒服。”江延晟道，“现在……大概是因为说出来，感觉好多了。”

“我正在发愁你后续治疗的问题。”夏瑜道，“因为这是条线索，但我不知道回忆这些事的过程对你来说伤害有多少……你是愿意查案子，还是愿意先接受治疗？”

江延晟听完陷入沉思，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下来。终于他摇摇头，问：“我能两个都不选吗？”

“为什么？”夏瑜问。

“我回忆起来的都是些片段。”江延晟继续擦头发，“我想再等等，等我想起更多的细节，甚至是全部……到那时线索也会更清晰一些。现在这些信息都是断断续续的，我怕会误导侦查方向。”

“好。”夏瑜并不意外他会这样选择，事实上江延晟的考虑是最合理的，但他总有担忧：“那你……真受得了？等你想起更多细节，你可能会承受更大的压力。”

“没事。”江延晟轻描淡写，他将毛巾搭在椅子上，“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夏瑜心说，你还刚刚被迫放弃了自己最喜爱的事业。他看着相交多年的好友，江延晟正站在窗前向外望，但神色空茫，一看就知道在出神。

“你以后，嗯……”夏瑜琢磨一下，“打算怎么办？”

江延晟明白他的意思：“那就……选我第二喜欢的吧。”

第二喜欢的？夏瑜想起不久前学校广播电台发的江延晟专访，那岂不是打脸现场？

江延晟注意到夏瑜的神情，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夏瑜随口回答，又低下头去划掉笔记本上最后一行，“就是发现你好像真香了，有些想笑。”

江延晟知道他在说一个月前清南大学广播电台发的那篇专访。专访里记者问他是否打算往音乐领域发展，他当时否认了。

“那篇专访我都是随便说说，不算数。”江延晟试图挽尊，“而且我说了‘暂时’。”

“小朋友们可不这样想。”夏瑜重新写了几个字，合上笔记本，转脸看着江延晟：“你想想，会有多少学弟学妹看了那篇专访之后，以为他们的江学长会为了医学事业奉献终身，然而最后理想还是败给了现实，再崇高的灵魂也会向金钱低头……他们得多失望？”

“得了吧你。”江延晟随手给他一拳，“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篇专访的阅读量连一千都没有。”

两人闹了一阵，夏瑜接到一个电话，是他的导师易明明教授打来的。夏瑜挂断电话后道：“老师叫我，我得走了。”

“你去吧。”江延晟点头。

“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夏瑜有些担心。他目光在江延晟脸上盘旋几圈，对上了好友的眼睛。

“我没事。”江延晟摇头，“你快去吧，别让易教授等急了。”

夏瑜垂下眼，又问：“我要是把你想起来的细节告诉警方……”

“告诉他们吧。”江延晟靠着桌子，一只手撑在桌沿上，“先……先别告诉颜寒，我自己会告诉他。”

“好。”夏瑜瞥了眼他死死抓住桌沿、开始泛白的手，“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放心吧。”

夏瑜三步两回头，终于还是走了。江延晟在他关上门的瞬间就长出一口气，一摸后颈，又是一片冷汗。

他没告诉夏瑜，刚刚这段对话发生时，他脑海中又闪现了一段回忆。这次回忆起来的不再是片段，而是一段连贯的默片——没有声音，没有气味，只有色彩。他看见昏暗的灯光下，血和白骨散落在地上。一把雪亮尖利、刀锋小巧的刀反射着灯光，晃过他的眼睛，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烧般的疼痛。

他缓了片刻，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发了条微信。

霜刃：明天中午回公寓吗？有事想跟你说。

过了几分钟，对方回了微信。

颜露：明天有个通告诶，后天可以吗？

后面跟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江延晟便回复：“好的。”

他放下手机，终于撑不住在椅子上坐下来。糟糕的回忆潮水一样翻涌，他耳边仿佛响起了魔咒一样的声音。

“看清楚了，这是她……她的每一部分，都在你眼前……”

“记住了吗？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