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茶，轮回癸（1）（2 / 2）

当他喝光茶的瞬间，搁置在桌上的功德瓶里的光突然蹿了出来，和流动的水柱般越来越细，最后缠上了刘治的右手腕。越来越短，成了小巧的带着几分不纯白光的小手环。

刘治诧异地甩了几下，想把这朝他死缠烂打的东西给甩掉，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手环就是死死扣住他，不放过他。

卞亭山没空看他表演，已经打了电话。不过几分钟，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年轻的穿着墨绿色卫衣的大男孩。那男孩，眼睛大大的，全身冒着傻气。

卞亭山交代道：“带刘治去底下报到。”

“好勒。”

卞亭山左手拿起桌上那不算厚的黑书，塞到苏子义怀里，便走出去了。

卞亭山一走，周遭的阴飕飕的压迫感也少了许多。看着面前有些缺心眼的大男孩，心里的恐慌少了一半，便开始发挥人类好奇的天性。刘治狐疑问：“刚刚那个面相凶神恶煞的男人，是谁？”

苏子义把黑书夹在右胳肢窝，左手拆了糖纸，把一颗草莓糖塞进嘴里，无语地看着他：“大哥，你跟别人走之前，都不先问清楚别人的名字的吗？万一是骗子呢？”

“我、刚刚吓到了。”

刘治不好意思地朝他解释，苏子义咬着嘴里的草莓糖，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苦口婆心地说教道：“虽然你已经不是人了，可是你要记住，作为一只新鬼，比人更危险！你要是被不法分子拐走了，可不是给社会添乱吗？”

刘治迟疑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出自己的担忧：“所以，你们都是骗子？”

苏子义不屑地哼哼两声，傲娇地拿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傲娇道：“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替你们这些笨成猫的家伙兢兢业业，简直是在从头到尾糟蹋我！我们这里可是寂杼处，地府和人界的连接地带！要是没有我们这些没日没夜忙成螃蟹的苦逼，你们的下场不是成了被厉鬼撕成碎片的盘中餐，就是飘荡在三界不知姓名的流浪鬼，最后消失得连渣都不剩！你竟然还敢给我翻白眼？”

“翻白眼的是你，不是我。”

刘治怯怯地纠正，苏子义又白了他一眼，“这不是重点！总结下来，十个字，没有我们，就没有你们！”

“这是九个字。”

刘治老实地纠正，苏子义收起自己十个爪子，不满他的插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警告加威胁恐吓：“这是重点吗？！”

刘治：“……”

苏子义看着他那笨拙的迷茫劲，摆了摆手，嫌弃道：“算了，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白痴说这么多，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简单来说，刚刚那个是我老大，寂杼处门主。别打他主意，也不要试图贿赂他，我们寂杼处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贿赂，后果自负！我们寂杼处可不好惹，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子义语速颇快，说话不带喘气，刘治只是点头，怯怯问道：“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吧。”

刘治问：“我死了，是不是能得到一笔保险金啊？”

苏子义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人还是个财迷，道：“你死了，用不了人间的钱。”

“可是……”

刘治吞吞吐吐，还想说什么，苏子义猛地听到了一阵“咚咚”的敲钟声，眼珠一转，耳朵动了动，收拾起他神神叨叨的话痨体质，打断刘治的欲言又止，催促道：“别扯了！鬼差打钟了，我们赶紧去报到。”

苏子义领着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刘治面对着那高书架，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流动的黑白大漩涡，就和天上暴风雨来临前的颜色相似。苏子义进去时，歪着脑袋朝刘治交代道：“喂，跟着我，别冒傻气，别说话。”

“哦。”刘治乖巧地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漩涡，当他们进去漩涡时，这个大漩涡又突然消失了。

苏子义带着刘治来到了一码头。这里黑压压的，天边仿佛被遮盖了一样，隐秘无光，只能隐约看清他们面前是条河，忘川河。

忘川河是黑色的，冒着零星的深绿色的光。就像污水处理厂未被处理过的污水，所有的肮脏污垢都堆积在了这里，却没有去净化它们，怨气越堆越多。即使如此，忘川河却是地府最纯净之处，没有一丝恶臭，反而涟着几分好闻的冷香。

阴气沉重的河面，迎面而来刺骨如刀子削面的冷，漫不经心地荡漾着波浪。无数双透明诡异，若隐若现的手挣扎地想从禁锢的河底冒出来，时不时还冒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一艘不算大的船慢慢悠悠出现在河面。船身压过汹涌的河面，那河面的地狱之手便骤然消失，刚刚还肆意的河面突然乖巧得风平浪静。

苏子义朝船的方向招手，深怕船夫没有听到，连蹦带跳地大喊了两声：“老陆，老陆！”

黄泉路上，三生石。忘川河畔，摆渡人。

船悠悠恍恍地来到码头，却没有靠岸，隔着一行地狱之手。

船夫身穿青色布衣，秀发飘飘。他扶着船桨，即使是布衣加身，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几分天生的养尊处优。

他是摆渡人，商陆。

忘川河上的摆渡人，是为了赎罪。

摆渡人是没有记忆的。

从苏子义来寂杼处开始，商陆就一直是忘川河上的摆渡人，已经上千年了。即使是覆朝换代的大泱，这罪也该清了吧。

那些同商陆一样的待罪之身的摆渡人，比他迟来的，或祸国殃民的，或不忠不孝的，都已经轮回了。只有商陆，在这罪恶的大渊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零零地游荡着，没有尽头。

现在，忘川的摆渡人，冷清得也只剩下商陆了。

也因为这个原因，苏子义自以为地担心他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孤零零久了，会得自闭症，所以总是会骚扰商陆，但多数时间，商陆不爱理他。嗯，要说他老大是孤僻患者，那商陆就是孤僻病患里的VIP，妥妥的贵宾卡座。

“老陆，带我去地府！”

地府就在河对面。

商陆看了眼新魂，不轻不重道：“今天已经不接受新魂了，你明天赶早再来。”

看着商陆的船要晃悠着离开了，苏子义一急，想去追商陆，脚踩了空，身体狠狠地往河里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