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02
鳞城睡得很早。
大约是在和自己的陪床赌气,下午四点尚且人声鼎沸的时候,他就沉沉地睡去了。
一三队长在床边坐了许久,确定对方已经睡熟后,便悄然起身,捡起那枚钥匙,打开床头的抽屉,随意捡了几样随身物品。
他披上外套,走出病房,叫来护工,吩咐说:“我要离开一下,如果17床醒了,麻烦给我电话。”
护工深知17床的脾性,连忙说好,替一三开了门禁,便将他送了出去,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特需病房门口。
一三大步下了楼,寻着他那宝贝的座驾,这回学了聪明,按照邻居老太太的教导带上耳麦,开了导航,才一骑绝尘地消失在了宽广的道路尽头。
他要去一个地方。
有关四年前,他在战友家居住的那小半个月的时光,他这才觉得必须要探究一番,去好好挖掘一下那个绿眼睛的男孩和自己究竟有着一段怎样的过往。
他记不大清这个问题并不奇怪,战时他对自己的记忆管控十分严格,所有与战友、敌人、与战斗本身不相干的事物他会尽可能有意识地忽略,即便记住了,也会让自己很快地忘掉,这是他摸爬滚打至今的重要生存技巧。
摩托车行驶的非常快,他想到战友曾经居住的地方是一栋位于荒郊野外的大别墅。
这名战友在他们一行人中颇为特殊,他家世显赫,凭着一腔热血上的战场,而与之相反,包括一三在内的其他人均是自幼孤苦无依,孤儿院长大,头一次离开就是往硝烟里去出生入死。
因而一三队长的人生中鲜少接触战乱以外的东西,对感情是非也没有多少概念,情同兄弟的战友身死,他亦不过是照例带了一束花一瓶酒,往他坟头一摆,从此便不再过问与他相关的其他事物。
这座昏沉的大别墅也是如此,因为有段时间无人光顾,显得荒凉衰败,蒺藜丛生,没有一点生气,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不敢相信,鳞城几个月之前还一直住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停了车,大步穿过杂草丛生的花园,摸到那两扇铜门前轻轻叩了叩,无人应声。
但他知道鳞城的保姆以及这间别墅的佣人应该还居住在里面,于是再次按了按门铃。
一个举止颇为畏缩的年迈女人走了出来,打开门缝看了他一眼文:“您是……哪位?”
“我是一三。”一三队长说,“鳞城的家属。”
“哦——先生提起过您。”那保姆推开门,将他迎了进来,“先生说过,若是他……身有不测,那么鳞城少爷就拜托给您了。”
一三从怀里取出身份证明,递给保姆看了眼,继而淡淡地说道:“我想找点东西,给鳞城。”
“当然,您请便。”保姆搓了搓手,“鳞城少爷的生活用品基本都已经给他拿到医院去了,您看着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一起拿去,屋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他买的,有什么需要直接拿走就好。”
一三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换了保姆递过来的拖鞋,便往别墅的深处走去。
他对这里的布局仍略有记忆,他记得二楼左手第一件房是战友常用的卧室,虽然不是主卧,但战友贪图方便,便一直住在那里,左手第二间则是他居住过几个月的客房,而那条昏惨惨的走廊,便是他记忆里见过那双绿眼睛的地方。
他不喜欢这所别墅,战友自己也不喜欢,因为它太大、太深、地段又糟糕,一年四季,无论开多少灯,都透着一种灯光无法穿透的黯淡。
而鳞城,他知道,那只绿眼睛的小猫从出生到成年,一步也不曾离开过这个地方,像是一只明明一直居住在家里,却永远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03
依据昔日里他对战友的了解以及道听途说来的评价而言,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战友是个非常优秀的士兵,同时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男人。
风流不羁不足以概括他,他滥情到完全可以用不负责任来形容,万幸的是他做事往往非常小心,而鳞城,则是由于他那唯一的一次不小心,而降临于世的一个不受期许的意外。
他不知道鳞城的母亲是谁,十有**是哪个荒村僻壤街巷里的妓女,他睡过太多的女人,而其中任何一个绿眼睛女子都有可能在他家门口丢下这个胎儿。
战乱时期一个难保自身的风流军人几乎没有时间精力投入在某个无法得到怜爱又不被家族认可的孩子身上,于是鳞城被留在那间别墅里,他负责提供金钱,为鳞城请保姆与家庭教师。鳞城这个名字源自于他出现那天所爆发的一场战役,同样的,没有任何期期待和愿望蕴含其中,这只是一个称呼,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称呼。
一三静静地走在二楼的地毯上,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楼上走去。
通往三楼的地毯有些潮,几乎是一下子让他想起了那双,在幽暗的过道里,氤氲着水汽,却熠熠发亮的绿眼睛。
……
“你是父亲的朋友么?”那个穿着睡衣,在月色下散步的少年回头问他。
“是战友。”他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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