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之行（2 / 2）

应然也接道：“但是他素颜很好看，哎你们刚刚也看过了是吧。”他的语气还有一点失望，像是炫耀的快乐落了空。

【行了，知道你能天天见了，不要秀了。】【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我们了！】

“你们下次双人活动是什么时候啊？”钟自明念出来这条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不知道这条能不能说。

听到这个问题，应然突然插话：“想看双人活动啊？那等着吧，少不了的。”

“哎，你看你！”钟自明喊，“你们弹幕又太多啦！那不念了，就到这里了。”

两个小时的直播就此结束，钟自明和应然将脸上花花绿绿的妆容洗掉，跟工作人员一一道谢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摄影棚。

钟自明一直是小孩子心性，本质仍是爱玩的。这样的直播他也不觉得是工作，就像是做了个游戏，因此他兴致一直很高，走出来的一路都在哼着歌。

但刚走出摄影棚，他就看到了苏铭。苏铭的腰背有些弯，像是因等待了许久而疲惫，钟自明又是瞬间警惕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钟自明问。

“那边有个咖啡厅，我们去坐一下行吗？就十分钟。”苏铭几乎是哀求着说。

钟自明看了看应然，应然轻轻地点点头，像是在说我会保护你。

*

钟自明和应然并肩坐着，苏铭坐在他们对面，在明亮的灯光下，钟自明才注意到苏铭脸上的伤。

他的左侧颧骨处有一大块的青色，应该是被人打的，而他的手腕内侧也有这样的伤。

注意到钟自明的视线，苏铭尴尬地侧过头，试图掩饰脸上的伤痕。

等咖啡上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沉默着。这里是广告业的集中地，咖啡馆老板见到几个明星之间气氛尴尬，也不觉得奇怪，而是将做好的咖啡往他们面前一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滚烫的咖啡似乎给了苏铭勇气，他连着啜了几口后，深吸一口气说道：“自明，对不起。”

钟自明用勺子搅动着咖啡，没接话。

“我……我最近过得很不好。”苏铭说道。

“嗯，”钟自明皱眉说，“我知道。”

“我不是想让同情我！”苏铭连忙解释，“我就是想和你道歉。”

钟自明有些不耐烦：“那我知道了，我可以走了吗？”

他对苏铭的厌恶很复杂，也很深刻，不是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能原谅的。但他的性格又让他控制不住地去同情苏铭，所以他选择了不去听，这样起码能让自己不要过快地原谅。

应然在一旁摸着他的背，让他不要太焦虑，钟自明这样才能稍稍放松一些。

“喝完这杯咖啡行吗？”苏铭的语气和眼神都近乎哀求，“我不是在奢求你原谅我，但我真的想和你说说话。”

钟自明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坐下来听，对于关兴超，他接受了他的道歉，现在两人虽然算不上好朋友，但起码能维持普通同事的关系。而对于苏铭，他心里还是希望两人能不是仇人，哪怕只是成为陌生人，这也算给身体的原主一个交代。

“你想说什么？我听着。”

苏铭几次把杯子端到嘴边，却又放下，似乎是怕咖啡喝完钟自明就要离开。他嗫嚅着嘴唇半天，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最后还是说道：“最近康导的电影，我从你手上抢来了角色。”

“你放出了我去试镜的消息，假装这是我工作室做的，为此我失去了竞争角色的资格，这个角色最后到了你手里。”

苏铭低着头：“很抱歉，我当时真的是昏了头，我为了拿到角色不择手段，我……”

“所以你现在被骂了，然后后悔了，觉得抢角色不对，要和我道歉？”钟自明皱着眉头问，虽说知错能改是好事，但是现在后悔还不如做坏事的时候多问问良心。

“我不是，”苏铭急着辩解，“我就是真的想和你道歉，不是因为别的，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平心而论，钟自明不认为苏铭得到了足够的教训，从他之后还试图威胁自己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道歉也并不一定像是表现出来的那么纯良。

而且钟自明有太多可以报复回去的途径，无论是出轨还是抢角色，他甚至已经和罗卡商量过这件事。但是他想过一百种结局，也没想过苏铭会和他诚恳地道歉。

钟自明见过娱乐圈中太多的黑暗，已经不会将人想得太好，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道歉，他也不会直接选择原谅。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苏铭这份道歉的心意，还是让钟自明感慨了一下。

苏铭开口道歉后，说出接下来的话就变得容易了很多。他说：“我知道我演技差，尤其和组里的前辈比，我的演技和他们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是进了组我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你什么意思？”钟自明皱眉问。

“康导，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我在这部片子里的作用就是抗骂的，你懂吗？”苏铭的情绪有些激动，“康导他如今的地位很高，但是烈火烹油之下，人的顾虑也会多起来。而康导比旁人更怕骂声，怕有人说他的电影不够好，所以他需要我来抗骂，让所有的差评都集中在我的身上，票房高评分低就有了很好的解释，不是因为他片子不好跌下神坛，而是因为其中我的演技太差。”

对苏铭的一面之词，钟自明并没有选择直接相信：“你是说康导甚至愿意主动降低他的电影质量？”

苏铭点了点头：“你知道和我竞争这个角色的人有谁吗？”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是年轻一代演员中的翘楚，“而我拿到角色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也去试镜过。”

“你以为竞争对手只有我？”

苏铭又是点头：“所以我的一举一动康导都看在眼里，他早知道你是苦主，早知道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他还是选择了我……”

苏铭欲语还休的一番话，让钟自明后背有些发凉。如果这样的话，那康导去片场探班，还看了他演戏又是为了什么，谢兆将他引荐给康导的结果是好还是坏？

应然的手突然伸过来贴在他的后背上，从应然手心中传来的滚烫温度惊醒了他，让他瞬间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苏铭带着走了，他的潜意识中相信了苏铭说的话。

“我知道了，”钟自明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苏铭苦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让你防备康导，毕竟在娱乐圈这种地方，心思多了一些实在算不得缺点，而且确实有些品性恶劣到一定程度的人在才华上也是登峰造极的。”

“那谢谢你。”钟自明不再说话了，摆明一副送客的姿态。

苏铭幽幽地叹了口气：“可能我们下次再见，我会变得让你觉得厌恶也说不定，但我保证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了，我先走了。”

对面的咖啡还剩大半杯，但是苏铭已经离开了，钟自明从衣兜中掏出手机，显示的正是录音界面。

这一手连应然都没注意到：“你什么时候录的？”

“刚进来就录了，本想最后拿出来给他看，让他不要再想着搞事情，但又突然不想了。”

钟自明的兴致不高，他们坐的沙发偏矮，钟自明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窗外，有点茫然。

“殿下怎么了？”应然揉着他的肩颈，这已经是他习以为常的动作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软弱的，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有点圣母？对很多事情都不爱计较，别人一道歉就想原谅。”

应然安慰地笑笑：“但是殿下现在的心里可是没有原谅苏铭。”

钟自明又皱着眉头坐起来：“我确实没原谅他，但我也不恨他，而我始终有一个和主流不太符合的想法，这个想法困扰我很久了。”

“想些什么？”应然不猜测，也不插话，就只是接着钟自明的话头。

钟自明扣着手，表情有些自我怀疑：“我十分不赞同现在娱乐圈的风气，但并不是圈内人的风气，反而是粉丝的风气。”

“盲目追星，神化偶像。”

钟自明拍了一下应然的腿：“对！为什么艺人的形象应该是完美的呢？演员明明应该是贩卖艺术的，但是现在居然变成了贩卖人设？”钟自明每次想到自己被黑的几次经历都会觉得莫名其妙，在愤怒过后开始有些不解。

“没错，”应然说道，“现在业务能力反而很少为人诟病，而所谓对家拿来攻击的都是人品问题。”

钟自明垂着眼帘：“但不该是这样的啊，人不该是完美的，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人设是包装出来的，但所有人都在装瞎。”

钟自明不是想得到回应，他只是想自己发泄一些，话说完后就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我们也回去吧。”

方才说有通告只是骗苏铭的，钟自明本就打算在直播结束后回去补觉，但应然却没直接开车回家，而是驱车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了城郊的一家游乐场。

正值工作日的下午，是游乐场人最少的地方，他们帽子口罩齐备，露出来的眼睛也被帽檐遮挡得严严实实。应然买了入场的票就拉着钟自明直奔鬼屋。

钟自明远远看着鬼屋宛如血盆大口一样的门，双腿就开始发软：“我不去，你要去自己去，我要回家睡觉。”

但应然却一点也不心软：“你现在压力太大了，需要发泄。”

“我不需要。”钟自明眨巴着眼睛看他，眼神里的可怜像是要具象化，感觉下一秒就要挤出眼泪，任是谁看见这样的眼神都会忍不住妥协。

但这不包括应然，或者说是谈恋爱后的应然：“必须去，你再这样下去会憋病的。”

“那我们去坐过山车啊，跳楼机啊，那些更适合发泄。”

应然让他看过山车下漫长的队伍：“你不怕被认出来咱俩就去。”

钟自明想了想电视剧上映后自己暴涨的近百万粉丝，到底还是怂了，但鬼屋还是不可能去的，就算憋死也不会去的。

“不去了行不行，求求你了，”见应然毫无反应后他又气愤地说，“你看我们才在一起多久你就不爱我了！”

而应然丝毫不为所动，提着吊在他手臂上的钟自明就朝鬼屋走去：“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钟自明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只能暂且相信了应然的鬼话，跟着他排在了鬼屋的门前。

鬼屋规模不大，但是据说吓人程度不低，其中扮鬼的工作人员各个工资奇高敬业无比。钟自明站在鬼屋门前打着摆子，一步也不愿往前走。

鬼屋一次能进去十个人，其中不乏一对对的小情侣，刚进入鬼屋的大门，几对情侣中的女孩子就直接趴在了男孩子后背上，将眼睛藏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露出来。

在微弱的顶灯下，就连面对面站着都分不清人和鬼，所以钟自明也不怕暴露，死死地拉着应然，全身都紧绷起来了。

应然虽然说着让他在恐惧中放松，但也不是真的想让他吓到，他搂着钟自明的头：“你也像他们那样？”

钟自明雄赳赳气昂昂：“我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不能那么怂。”但如果不是用力到发白的手指，应然就真的信了。

然而当迎面见到第一个鬼时，钟自明就秒怂，吓得瞬间缩回到了应然的身后，将一张脸埋在应然的背上，抱着应然的腰，完全不敢抬眼。

“这不是真人，就是个模型。”

“不行不行不行。”钟自明连连摆头，发丝在钟自明脖颈处蹭来蹭去。

这时候应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男人不能说不行，知道吗？”

钟自明才不管这么多，抱住应然就不松手，用力之大差点让应然快要喘不上气来，但是钟自明怎么说都不撒手，现在应然的效用就等于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太上老君耶稣基督的总和，总之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应然拖着个铅球一样的钟自明，和身边拖着自己女朋友的男生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

鬼屋中扮鬼的工作人员专门喜欢吓唬害怕的小女生，见女生趴在男朋友身上，就故意去拍她们的肩膀，抓她们的脚踝。钟自明这个胆小男孩子自然也没能幸免。

“啊——有鬼啊——”要不是这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差点把耳膜震裂，应然也不敢相信这是钟自明的声音，这个能有high high升C的高音几乎碾压了所有女生的尖叫。

“你放过我吧！我给你首映的票啊，应然你认不认识啊，就是那个很火的男演员啊，我给你要他的签名。你要是男的我也可以给你要刘雅璇的签名啊，不要搞我啊啊啊！”

在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中，原本应然也有一丝紧张，但是被钟自明一喊，气氛就只剩下搞笑。

“你朋友挺有意思的啊。”一只“鬼”也忍不住笑了，顶着满是血污的脸对应然说。

“没办法，他从小就胆小。”应然无奈地笑笑。

鬼大哥见钟自明边叫边哭的样子实在可怜，又拍了拍他说：“行了小兄弟我不吓你了。”

“啊？”钟自明迷迷糊糊地抬头，却看见一张尽在咫尺的鬼脸，原本就惊悚无比的脸因为试图摆出友好的微笑而显得更加瘆人。

钟自明又是一声尖叫，伴随着尖叫他被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鬼大哥从业多年，也没见到过钟自明这么害怕的人，他大笑着藏回了黑暗处，准备吓唬下一批游客。

鬼屋的出口近在咫尺，腿软的钟自明被应然连拖带拉地带了出去，看着正落山的斜阳，还有种不真实感。

“太真了，”钟自明心有余悸，“我再也不来了。”

应然拿出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泪痕，还没忘了调侃他：“你知道你刚才喊什么吗？”

钟自明翻脸不认账：“你胡说，我全程都没喊。”

应然不和他争辩，掏出手机按下了音频回放键，只听钟自明的声音从中传出来：“我给你首映的票……”

钟自明没想到应然会开了录音，他一听见自己瑟瑟发抖的声音，顿时脸红了起来。

“录音，和殿下学的。”应然在用钟自明录音和苏铭的对话开玩笑。

“要是敢再让我再听到录音，你就死定了！”钟自明两腿一迈，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游乐场，应然也不急，维持着三米的距离在他身后跟着。

钟自明能听见身后应然的脚步，这脚步声安定了他的慌乱的心。但经历过刚才近乎疯狂的一通尖叫，他胸中憋着的一口气竟然都释放了出来。而原本纠缠在脑中的张张鬼脸也在阳光下消散无形。

钟自明走着走着就露出了笑脸。

在背后的应然，看见钟自明的耳朵往上动了一下，也知道他的小殿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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