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格格(2 / 2)
这不,奕扬一个没看紧,她就从马上跌了下来,他闻声跑过来,搂起瘫坐地上的晚宁,脱下她的靴子,果然脚踝处蹭掉了一大块肉皮,血淋淋的,还肿的老高。
“怎么样,小格格,你哭不哭”奕扬一边为她清理伤口,一边调侃她。
她本就委屈,又以为得他奚落,忿忿要缩回脚,却被他牢牢抓住。
“你瞧,还说不得了,行啦,刚学骑马的哪有一次不摔的,摔一次算轻的,跟你说我小时候学这个,第一次骑,我偷了我爹的红鬃烈马,不怕你笑话,我就这么讲吧,那可不算是我骑马,是马骑我,那马你没见过,一身血红,毛色纯正,性子刚烈的很,我当时就想,总要把它驯服,才不算辱没我家门楣。”
“后来呢,你驯服它了吗,为什么我没在府里见过那匹红马”晚宁歪着脑袋问。
小郡王见她的注意力成功被自己引了过来,手下揉捏她伤处的手从容了几分,“你来府里之前它就被送人了,可惜我还没让它服服帖帖。不过它刚走,就又来了更烈的。”
“啊”晚宁还犯傻啊了一句,彻底中了小郡王的圈套
“可不,来了更烈的,我训了一年都还是不行,还是处处顶撞,晚宁啊,你说怎么办呢,你给出出主意”说完,他认真的看着凳子上的小姑娘。
晚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是变着法说她脾气倔,总惹他呢。
她心里一股火蹭地烧起来,使劲儿一推,奕扬本来就是在蹲着给她按摩,被她这么猛的一推,重心不稳就要摔过去,而他身后恰巧有一滩昨日下雨留下的泥坑,坑不大,却沾了他身上泥,他也不气,索性双手向后撑着草地,坐了一会儿。
晚宁以为摔疼了他,笑的龇牙咧嘴:“哈哈,你也有今天,活该活该~苍天有眼,也要让你沾上一身泥。”
“人不大,心眼儿很坏。”他晃着食指点点她。
骑马这事讲究多练,对于晚宁这样没有天分的人来说,要多多练。于是奕扬用了半年的周末时间终于教会了她骑马。
奕扬说这是他悉心教导的成果,晚宁说是她努力学习的结果,两个人因为这个争论了好几天。
至于为什么要争论,晚宁不知道,因为平常奕扬总愿意让着她的。可奕扬知道,他争功是为了得一个奖励,为了得她一个奖励,这奖励是什么,晚宁不知道,奕扬知道,他要她的一样东西。不过他不打算现在要,他要好好揣着要来的这个愿望,今后要她兑现。
又过了一年,临近晚宁的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将军府里来了个晚宁不熟悉的女人,听人说,那是大帅夫人,才从山上寺庙里接回来的,已经皈依佛门十好几年了。
晚宁想,今年奕扬二十二岁,而夫人出家十几年,难不成从奕扬小郡王五六岁的时候就没了母亲的照顾
果然这几天奕扬很少回府了,平常他总会拎着蝈蝈笼或是鸟笼子来她的窗口,一坐就是大半晌。她觉得他手里的鸟笼和笼里的鸟,像极了
坐在窗里的自己。
而他会在窗口一边儿逗逗鸟,一边逗逗她,好几次她想问他:“郡爷你当我是什么,金丝雀还是百灵鸟可我都不是。”
晚饭的时候,有小丫鬟进来传话:“老爷请姑娘去前楼一起用饭呢。”
晚宁说好,等她收拾妥帖就过去。
不用说,今晚是家宴,晚宁想,桌儿上肯定有那位刚从佛寺回来的夫人,礼数要周到。所以晚宁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水青色的连摆荷裙,一头长发柔柔地垂下,耳鬓边插了支银钻蝴蝶结发卡。
她到达餐厅的时候,老爷,夫人都在,她问了安后坐下来,看见对面该坐着小郡爷的座位空空如也,心下也明白了定是他还恨他母亲,不愿回家见她。
老爷夫人应该也料想到,所以脸色如常。这一餐,老将军没提奕扬,而是一直在问关于她的学业。夫人食素,所以喝了两口清粥便回房了。只剩老将军和晚宁二人,一场家宴此时却显得很是冷清。
“你阿玛希望你能多读书,晚宁,舅舅觉得私塾先生只能教你四书五经,你也早就已经读通四书五经了,你可愿意去外面的学校上学?”
“承蒙舅舅这两年的照顾,晚宁感激不尽,若能…若能多学些知识,晚宁也是高兴的,只是,给舅舅添麻烦了,晚宁心里很不安…”
将军放下碗筷,心中都是慈爱怜惜之情,这样乖巧的孩子,他打心眼里疼爱,况且他戎马一生,也没个贴心小棉袄,只得了个不成器的儿子,想到奕扬,再看向那个空位,老将军也是一叹气,转向晚宁说:“好孩子啊,只要你愿意,我立马安排你进京中最好的女校,可你千万别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我心里早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了,你不许把自己当外人,况且今后,奕扬也是我要拜托给你的,要劳烦你替我管束他,所以你更不需要见外,知道吗孩子。”
这话听的人心头一震,谁的心头震了呢,是的,就是十六岁的小格格晚宁。她才想起离家前阿玛给她,让她交给老将军的那封信。
“幼女晚宁,身世可怜,吾寿已尽,不能护之安泰,唯一牵挂乃小女姻亲之事,思来想去,非兄长之处不得善身,兄长若怜之爱之,万望以力相助,收留吾女,周全礼数,年岁至时,迎娶归府。若兄体谅吾爱女之心,吾可安心于黄泉之下也。”
其实她早该记着她是阿玛塞给将军府的儿媳,塞给郡爷的妻子,阿玛以为这里是她最好的归宿,这里真的是吗。
她心里烦,借着月光,一脚一脚地踢着石子,夏天的花园里有知了的叫声,前面的大池塘里“咕呱咕呱”的是青蛙还是癞□□
她起了疑心,想探究竟,蹑手蹑脚走过去,踩上停在岸边的船,荷花在月光底下伸着手臂柔软放肆的摇曳,银色的波光粼粼荡漾。
“误入莲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她不禁念起词句。她忙着看花,寻蛙,却没看见船蓬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正在瞧她。
“姑娘好文才”
她被吓得一激灵,脚一滑失去平衡就要仰头掉进池子里,随后被那人一个闪身拉了回来,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竟然被他拉在了怀里。
那人明显醉了,脸颊上有酒染的微微红晕。她瞧清他的脸,是奕扬,于是问他:“你晚上没回来吃饭,去外面喝酒了”
他懒懒地抱着她,低头对她说:“你先别问我,我来问你,大晚上来这里,你要寻死啊?”
“去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剜他一眼。
他摇摇头,惋惜地跟她说:“你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吗平时我太惯着你了,看来我得欺负欺负你,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爷要怎么欺负我?”晚宁以为他只是说说,谁知她这么一问,反倒助了奕扬的气焰,
“当然是干坏事”说着,奕扬搂地她更紧了。
“你放开我,我上不来气儿,你要谋杀啊!来人,救命啊,救命”
晚宁扯着嗓子喊,可她到底被钳着,喊不出多大音儿,只能拼命扒拉奕扬环着她的两条胳膊。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行。
这时她感觉到他的手松了些,耳朵又痒了起来,原来是他把脑袋搁到了她肩膀上,附在她耳边温柔的不像话地对她说:
“晚宁,晚宁你喊救命,不该是你喊救命,是我的命在你手里,求你饶了我,我怕有一天因为你我把命都丢了,你知道吗,傻姑娘,你懂我意思吗”
她只觉得他喝多了醉话连篇,那自己打趣,更加恼怒,于是开始拳打脚踢地想挣脱他,激动处还开始抹眼泪:
“你把我当什么,这样羞辱我,我何时要你的命了,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至于你怕成这样,早晚有一天我离了你,也不惹你烦,更不会让你为我丢了命。”
见她真的急了,他才放开她,略微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瞅一瞅这个姑娘说:
“得嘞,我算是把我家姑娘得罪了,这下完犊子了,可不知她得掉多少眼泪儿啊,真便宜了池里的鱼儿们。”
晚宁听他这么说,觉着好奇,抽泣着问他:“你又胡扯什么”
小郡爷凑上去捧起她那都是泪痕的小脸,惋惜地说:
“我不敢跟晚宁姑娘胡扯啊,都说美人的眼泪遇水会化成珍珠,而且不是普通的珍珠,人吃了能返老还童,池塘里的鱼吃了,能长生不老不老呢?你说说,可不是便宜了一池子的鱼吗?”
晚宁让他的话逗笑了,眼泪啪嗒又掉两颗,他作势去接,她躲开,呛他道:“我的眼泪可不流给你”。
“是呗,得我寻来了碧玉做的宝盆再来接姑娘的珍珠泪。”
说完他一作揖,彻底把晚宁逗笑,他自在满意地靠过去,晚宁还要躲开,他柔声说:“就靠一会儿,求格格心疼我,酒醉之人实在撑不住了。”
她不再有动作,任由小郡王靠在自己肩膀上,借着月光看见他的睫毛翁动,在她的手背上映下一道影子,她入魔一样摸摸手背,却始终没有去摸摸那个人。
若是他知道了那封信,知道了她被送到将军府里的意图,他会不会气她,甚至恨她,那时候,他还能跟她这样好吗。她心里是怕的,也是抗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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