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母亲冲了上来，夺下她手里的锅盖扔了出去，砸在邻居家的墙上，一个锅盖顿时散落成片片木板。

“我哪是生了丫头啊，我养了祖宗啊，你都不得了了，说起老娘来啦，这日子我还过个什么劲啊，你能，你个小寡妇啊，你能，我让你啊，我不过啦……”泪腺发达的母亲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坐在地上哭诉。

一直到现在，只要看到影视作品中有女人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场面，静蓝立即起身走人。

好几个妇女把静蓝母亲拖了起来扶她到了家里，坐在堂屋板凳上的母亲哭的更伤心了，把一辈子的委屈都数落了出来。

“你个没良心的小寡妇，要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远走高飞了，你家那个畜生的老子四年不在家，我一个人养你，要不是我，你早已八代之前就死了，我上辈子作了孽啊，生了你这个小寡妇来牵住我的脚后跟，好不容易把你养大，又轮到你来呕我啊……”后面的话静蓝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懵了。她怎么都没想到母亲反应如此大，她更委屈，但她又确实觉得自己没良心，是自己害了母亲。平时母亲也会责怪她，说要不是她，她早就远走高飞了，不定过上什么神仙般的日子呢。

但那些责骂都是零碎的，有时候也只是一种嗔怪式的提醒和警告，警告静蓝一辈子都欠着母亲的，一辈子都要还债，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连贯倾泻。

周围的大婶大妈们也陪着骂静蓝，说她没良心。静蓝怎么也想不通这跟良心有什么关系，很多时候她倒希望母亲扔掉她远走高飞，她常常幻想自己如果没有母亲到底会怎样，有个后母大概也不会比这更惨吧。

母亲还在哭天喊地，要死要活。旁边的女人们在附和着母亲，说落着静蓝。

“你个小寡妇啊，我今天就死给你看，死了让你……”

静蓝不知该如何处置。母亲一边数落静蓝一边说落父亲。

从未动手打过静蓝的父亲操起门边平时赶鸡的竹竿霹雳哗啦往静蓝身上打。静蓝一点都没感觉到痛，也不哭，她连一滴泪都没有流。她被魇住了一样，她对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嘭”一下，静蓝不知怎地就跪了下来，直直地跪在了母亲面前。

“你们到底还要丫头怎样？你们娘也不惯这个丫头老子也不惯这个丫头，那好，今天我就把她领家去，也省的你们花力气动手！”

我母亲不知怎么知道了这里的动静，风风火火赶了来，二话不说拉起静蓝。

也是从那时起我才慢慢明白为什么静蓝跟我母亲那么亲，在静蓝心中最真的朋友是我，最亲的亲人是我母亲。

旁边一群吃瓜群众，陪着她母亲数落静蓝，里面还有她未出嫁的四个姑妈和同龄叔叔静幺宝。静幺宝手舞足蹈祝贺着，因为他前不久刚被她那几个姐姐数落过：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怎么连那个小寡妇都没比过？”

静幺宝当年抢了静蓝的上小学名额。第二年静蓝又添了弟弟，静蓝整整比静幺宝晚上学两年，但静幺宝二年级留了一级，四年级留了一级，硬是等到了跟静蓝同班同学。五年级时他有没能考上初中，再次被留了下来继续上六年级。

这时的他见静蓝被大被罚好解气。

那年静蓝15岁，升初一的暑假，特别漫长。

时间的河流里没有逆流，留恋也好，催促也好，毕业季都准时到来。

这是一个盛大的日子，这是一个快乐地日子，这更是一个悲伤的日子，总之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这天以后，来自全省各地的37位同学就要各飞东西了，有的原路返回，有的改变轨道，不管怎样都不会有同行的两人，包括蔡若虹和华艺名。看到蔡若虹眼睛里喷出的怒火，静蓝有点微微的歉意又有点暗暗的喜悦。

那些已经因身份而“卖”出好价钱的女生们，个个如愿以偿，因为有了着落而开心不已。

那些还没有把自己兜售出去的女生们，也很坦然，最差也就是回自己所在原籍的镇中学了。感谢那段特殊的时代，大学生包分配，拯救了多少真正的寒门学子，无需拼爹拼娘拼脸皮。

学校很人性，给每个毕业班都拨了数额客观的一笔经费用作毕业聚餐，最难得的是有酒，红酒和啤酒，没有白酒。学校充分考虑到了毕业季青春男女荷尔蒙的失控，这算是最大限度的安全防御措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