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訊(2 / 2)
老兵意會點頭:“哦…其實人死不復生,尤其是咱們行軍打仗的人,誰也說不準自己可以長命百歲,小姑娘還是放寬心吧。”
柳霜看著一張與柳仲極為神似的臉,眼眶忽然一紅。
嚴燁見她哭得利害,便摸摸她的頭。
大手撫上柔軟的髮絲,不知怎的,心中莫名酸楚。
打從遇上這女子開始,她的一顰一笑、喜怒哀樂都能讓他魂牽夢縈,左右著他每一個的思緒。
他靜默半响,察覺天色早已半紅不白。
“時候不早,我們也該回去。”他驀然道。
“我還想…跟崔大叔多聊聊…”
“改天吧,軍中士兵眾多,今天你來得突然,沒被其他人認出是女子已是萬幸。”
柳霜雖不情願,卻不想多給嚴燁後顧之憂,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嚴燁送柳霜出營,一路上說起陳年往事。
“當年,正因為崔范與柳大叔長得相似,我便執意把崔范留在軍營當炊事兵。”
“你是存心在保護崔大叔的,對不對?”
他點頭,又道:“起初,我還是無法相信,若不是我親眼看著柳大叔…”說到這裏,他卻欲言又止。
“崔大叔也說了,行軍打仗的人,誰也說不準自己可以長命百歲…”小嘴雖說得堅強,但小手早已把拳頭摞緊。
“自從爹爹走了,我就孤伶伶一個人…讓我遇上崔大叔…大概…是老天可憐我吧…”
“遇上我,你便不會再孤伶伶一個。”
她抬眉,夕陽灑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彷彿世上所有哀傷都能被他驅趕得不見蹤影。
“因為,有我。”
沒有再多的囉嗦,也沒有甜入心扉的花言巧語。
他只對她說了這麽的一句話,便烙在她心裏,畢生難忘。
忽然,有名小兵前來通傳:“大將軍,陛下來了!”
沉思的腳步正要離開,回頭看著柳霜站在原地,于是又叫了一名小兵送她出營。
才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桀驁不馴的人又怎會錯過一睹聖上的尊容?
柳霜趁那小兵不為意,忽然轉身狂奔!
“站住!”小兵拼命窮追不捨,柳霜見後頭的追兵不斷增加,於是拐了個彎,躲在毫不起眼的軍帳後面,成功逃過小兵的耳目!
柳霜縮在一角、急速地喘著氣兒,纖幼的五指抓緊胸前衣衫,心藏彷如撕裂般疼得厲害!
她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液,小心地呼吸,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狀況。
良久,總算是緩了過來。
她故意把軍帽戴得低低的,水靈的眼珠子往低處走動,逛了一會,終於被她找到嚴燁的軍帳。
本來想看看那個高明的帝王到底是長成甚麼樣子的,但又怕被嚴大將軍發現,于是只站在外頭偷聽。
“陛下此行唐突,未知有何要事?”
“朕連夜趕來,只想看看咱們慶國的護身符是否安好,順道把她接回宮中。”
這聲音…難道是剛才那個穿黃衣服的男子?
“陛下可知,完顏晟曦危在旦夕?”
“朕略有耳聞。”
“末將還想証實一樣東西,才一直不把完顏卓雅送回北漠。”
“証實甚麼?”
“証實完顏晟曦的死訊是否屬實,畢竟這消息來得太牽強。”
柳霜站在外頭偷窺,看著認真解說的嚴燁,心想:我的男人真帥!
嚴燁又道:“當日唐百木雖在北漠大殿放了不少炸藥,可是慶國與北漠對峙多年,若是輕易相信北漠的消息,嚴家軍早已全軍覆沒。”
“那愛卿可有試探敵情?”
“末將曾經帶卓雅跟家裡頭的人出外,雖沒遇上打鬥,但北漠線眼早已散佈酆城。”
柳霜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在夜裏穿著白衣服,如此招搖過市,虧他還想得出來!
鉉璟帝猜測道:“你想以完顏卓雅為餌?”
嚴燁點點頭,睿智的目光更是鋒芒畢露:“可惜敵方也沒有任何動靜,只是暗中觀察卓雅。”
鉉璟帝單手托腮,即便是身穿綢織軟錦亦難掩蓋天家威儀:“過些時日便是入秋,北漠土地貧乏,糧食必然短缺,我們就等著完顏晟曦狗急跳牆吧。”
待他倆商議完畢,柳霜早已離開了軍營。
夕陽悄然落幕,嚴歡和柳霜站在家門等嚴燁回來,而卓雅則躲在門柱後頭,靜默不語,一雙圓大的眼睛不時伸頭張望,見沒有人回來,又把臉兒埋在一角。
不久,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將軍府外,嚴燁先下車,後面又有人跟著。
眾人目光一移,跟在嚴燁旁邊的,是一張精緻的臉。
柳霜認出此人便是早上在她耳邊搭話的神秘男子,可是,本來高貴的裝束卻莫名破了一個大洞…
“哥哥,他是誰?”嚴歡跑上前,笑得無邪。
嚴燁冷淡一語:“串門的。”
鉉璟帝凶巴巴道:“嚴燁!你不好好說話,我明日就把你降職!”
本以為嚴大將軍會屈服於他的天子之威,可嚴燁卻自顧自的走到大廳:“樂意至極。”
“你等著!”鉉璟帝氣得內傷:罷了罷了,母后說過,作為一名英明神武的國君理應寬宏大量…
前幾日,北漠。
入夜,明月暗淡無光。
寒涼的秋風緩緩吹過,幼細的沙塵漫天飛舞。
就在重兵把守的宮殿外,來了個身材瘦削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破衣,本來得天獨厚的臉容被殘酷的歲月消磨,早已失去雄心壯志。
“夏侯琰呀夏侯琰,身為皇族也淪落至此,怪就怪你生於帝王之家,心計卻不如人…”
那男子暗暗自嘲,一張尖削、清瘦的臉皮笑得瘋狂。
其中一名守衛攔住正要前進的夏侯琰:“大膽刁民,竟敢在宮門撒野!”
那男子收斂狂意,篤定道:“跟你們大王傳句話,他定會立馬召見我。”
守衛看他那副窮酸樣,嫌棄一罵:“乞飯滾一邊去!這年頭想見我們大王的瘋子多得是!滾滾滾!”
忽然,佩帶彎形大刀的彪形大漢粗豪一語:“吵甚麼!”
眾人單膝行禮:“參見托拔大人。”
托拔魈目光一撇,覺得眼前破衣頗為眼熟:“你是…”
夏侯琰目帶傲氣:“慶國過氣的三皇子,夏侯琰。”
托拔魈當年曾陪伴完顏晟曦出使慶國,所以記得此人。
“三皇子千里迢迢來到我們這裏,所為何事?”
“我想見大王。”
“我們大王抱病在身,不見客。”托拔魈正要轉身離開,夏侯琰卻驀然一語:“我想夏侯璟鉉死!”
豪邁的腳步頓了頓…
不久,完顏晟曦的死訊傳至北漠上下,舉國弔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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