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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女人看起来很着急，但对江苗的情形也能理解，便一时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在旁边。

江苗此时的确混乱极了，脑子里一时闪过曾在江家发生的一些情景，一时又闪过另外一些陌生的画面，那些画面仿若走马灯一般，在江苗脑海里不停掠过，一开始还会让她的脑袋胀痛，可随着时间过去，那股疼痛感越来越轻，直至消失，而江苗，也终于想起了那些记忆。

确切的说，并没有完全想起，毕竟她的生命实在太悠久，很多细枝末节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不过这不妨碍她推断出一些东西。

年轻女人一直注意观察着江苗，看到她神色似乎平静了，立即道：“江女士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与江家有过节的人？或者江家的人最近有没有与人发生过争执，打斗？”

江苗摇摇头，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缓缓道：“我从去燕京读大学开始，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也不会停留太久，所以江家的事我不太清楚，而且我之前发生过车祸，醒来后之前的记忆都没了，就更不清楚。”

“又是车祸。”年轻女人若有所思。

江苗看着她，“我可以看看尸体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领回去，将他们安葬。”

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情，就该做最后的结算了。

年轻女人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由于江家几人死亡蹊跷，在查出真相之前，尸体需要留在我们分局，不过你放心，一旦案子结束，我们立即就会归还尸体。”

似乎怕江苗生气，女人解释了好几遍，江苗也没有难为她，点点头说：“理解，那等尸体可以归还后，你再联系我吧。”

从会客室出来，年轻女人带她去看了江家四人的尸体，她先看了江柏的。

也不知是多么大的撞击，让江柏的尸体经过收殓后还如此残破，头颅几乎凹进去，胸口和四肢都软塌塌的，一看就知道骨头不知道碎成了多少块，唯有脸庞相对整齐，能完整的让人认出他的身份，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的。

江柏之后，就是江家另外三个人，尸体的残破程度差不多，但都脸部的五官保持相对完整，看到这里，江苗也明白为何海城分局会怀疑是人为了。

她那个师兄，真是生怕刺激不到她，才故意留下这么多破绽。

认完尸，离开海城分局，江苗先给许乔乔打了一个电话，意料之中，并没有人接听。

江苗沉默了许久，才给许乔乔算了一卦，尽管算出的结果她不想相信，可无论是出于对师兄的了解，还是对她卦术的自信，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除了江家的人没了，就连许乔乔也……没了，就跟一百多年前一样，她身边的人，又一个一个被杀了个干净。

曾经她还有陶清风，可如今却再也没有那个人，她的师兄，真的让她成了个孤家寡人，不，不对，她还有一个朋友。

想到方近舟，江苗立即又算了一卦，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方近舟的命格，竟如此特殊。

依他的面相和生辰八字，都是早夭之相，按理就算能生下来，也活不到成年，可偏偏他就安安稳稳长大了，还进了特管局这种特殊部门。

江苗面露古怪，直觉告诉她，这件事跟她那个师兄脱不开关系。

江苗隐隐约约有一个猜想，可那个猜想才冒头，就被她狠狠按了回去，怎么可能呢，陶清风早就死了，死了一百多年，而且他是妖不是人，人可以轮回，妖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彻彻底底的身死道消，方近舟怎么可能是陶清风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苗荒谬的摇着头，就在她几乎说服自己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响起陶鸣风那天说的话，什么脸不一样，性格也天差地别，你却还是爱上了他。

江苗心里重重跳了一下，师兄从不会无的放矢，他这句话是不是代表着，方近舟真的是陶清风，只是怎么可能呢？他死了，她亲眼看见他的尸体化为了原型，魂魄更是消失不见，他怎么会是陶清风呢？

江苗只想的头都要炸了，半晌才冷静下来，她要去找师兄说个清楚，不过在那之前，她要见一见方近舟，顺便再准备些东西。

她苏醒才三年，记忆更是今天才恢复，修为比起巅峰时期，连三成都不到，巅峰时尚要拼命才和师兄两败俱伤，如今只怕拼命也不是对手，好在她的剑还在。

她的剑是陶清风原型的一根枝干所造，千年桃木，又是当时顶尖的铸剑大师所铸，比起师兄的武器也不枉多让，而现在师兄的剑已毁，再加上符篆和阵法，出其不意的话，倒也有几分胜算。

不过这一战到底胜负难料，两败俱伤已是最好结果，只怕她这一去，再也看不见方近舟，所以无论他是不是陶清风，总要见一面，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江苗准备的东西很多，以至于耽搁了两天才出发。

从前因为交通不便，江苗赶路都是用缩地成寸之术，如今有了飞机又有高铁，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由于方近舟命格特殊，江苗无法算出他的方位，好在他和顾黎一起，便掐指算了顾黎的方位，背上准备的东西出发了。

先是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高铁，下车又出租车倒大巴车，江苗总算到了离方近舟所在大山最近的小镇。

因为地处偏远，又深处山中，这座小镇很小，江苗也没想着休息一下，在小镇采买了一些生活物资，就再次出发了。

江苗赶路的这三天，努力恢复修为的同时，也会时不时的掐指算算顾黎的命格，以确定方近舟还活着，毕竟两人在一起，要是方近舟真有个三长两短，顾黎想必也很难幸存。

就这么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是快到地方了，之前还不觉得，这离的越近，离答案也越近，江苗竟是忐忑起来，要是方近舟真的是陶清风，他怎么活下来的，要是他不是，那么师兄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江苗越想想乱，心情也越来越复杂。

翻过大山，走到山脚，江苗已经隐隐约约看到营地的影子，就在她松了一口气，思索着一会儿该如何开口时，忽然间大地晃动了一下。

一开始只是很轻微的晃动，但很快的，仿若天塌地陷一般，整个大地都晃动起来，还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野兽咆哮。

这咆哮声实在太大，乍一听像是牛的叫声，但很快的江苗就反应过来，这是龙吟，被封印镇压的，蛟龙的声音。

尽管江苗还没完全恢复实力，但她的直觉和经验都告诉她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几乎是立刻，江苗使出缩地成寸之术，往已经遥遥在望的营地冲去。

只是她的速度快，挣脱封印冲出来的蛟龙速度更快，江苗只看见它庞大的身躯在营地里转了一圈，那些隐隐绰绰的人影便相继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江苗几乎是脑袋嗡的一声，果然在到达营地后，看到了方近舟，他倒在人群中间，脸色惨白，虽然身体看起来没有什么伤痕，但江苗知道，他死了，她身边最后一个人，最后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也死了。

江苗一瞬间想起很多事情，这让她感觉又愤怒又无力，她和师兄已经纠缠了千年，难道要永远这样下去吗？她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她累了，真的累了，她只想解脱。

有些痛苦又绝望的看了方近舟的尸体一会儿，江苗才猛地打起精神，抬起头看着那条在低空遨游的蛟龙。

说是蛟龙，其实是一条被毁了肉身的妖魂而已，只是既然跟龙字沾了边，这条妖魂就格外强大，数百年封印镇压也没能完全将它磨灭，反而让它挣脱封印逃了出来。

数百年过去，这条蛟龙还是记得江苗的，几乎是立刻就向江苗冲过来。

江苗冷笑一声，丝毫不惧，可就在一场大战即将打响时，一个人影却突兀的出现。

他五官精致，却神色冷淡，一双应该是满含柔情的桃花眼里却是满满的恶意，他像是瞬移一般突然出现在江苗面前，随手一挥让蛟龙飞回去，微笑着道：“师妹，你终于来了。”

江苗冷漠的看着他，没有说话，若是可以，她简直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陶鸣风，不，应该是田绍，他像是没看见江苗眼中的憎恨一般，自顾自的道：“我真是聪明，果然只要盯紧陶清风，你就会自动送上门来。”

江苗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你是说……”

江苗一句话还没说完，田绍就打断了她，带着恶劣的笑意道：“对，就是你猜的那样，方近舟就是陶清风，只是可惜，你又一次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而且没有下一次了。”

江苗道：“怎么可能，他……他是妖，我亲眼见到了他的尸体，他化为原型的尸体，他怎么可能活着，还……”还轮回了。

江苗何等眼力，自然看得出方近舟确确实实是人，人可以变成妖，但妖却不能变成人，妖死了就是死了，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很不可思议是吗？”田绍忽的大笑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的前仰后合，半晌才道：“可我确实做到了呀，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我将他打回原型，抽出他的妖魂，然后挑选一个又一个未出生的胎儿，将他生生压进胎儿体内，强迫他吞噬那些魂魄，所以他才没有功德，你不是好奇吗？他人在特管局，办了那么多案子，做了那么多好事，为什么没有功德，因为他有孽债，他每被我强迫轮回一次，就会背一笔孽债，这一百多年，他足足轮回了六七次，这六七条人命在身，他又怎么会有功德呢？”

江苗从没想过他会如此丧心病狂，一时听的呆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几乎要疯了，下意识抽出背后的桃木剑捅过去。

田绍早知会如此，轻飘飘躲开，笑着道：“师妹这就受不了了，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是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会和陶清风长着一样的脸吗？那是因为，我这张脸……就是他的呀。”

江苗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田绍微微一笑，“这张脸就是我从他脸上活生生的剥下来的，自然会与他长的一样。”

如果说之前江苗对他的态度还是愤怒和无力，那么此时只剩下了仇恨，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的仇恨。

江苗不想再听他说什么，只想杀了他，所以一剑又一剑刺过去，但百多年的沉睡，实力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无论江苗出剑多么快速或刁钻，田绍都能轻松躲过，好在江苗早有预料，并且也没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她在出剑的时候，还不忘悄悄将符篆丢在地上布阵。

不知是不是田绍太过自信，他并没有发现江苗的小动作，还在继续出言刺激着江苗。

田绍道：“师妹这就生气了？生气的该是我才对，你我从小相伴着长大，又一起游历一起得到奇遇，之后更是一起经历师门被灭，经历改朝换代，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这世上除了我没有谁更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并且这世上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了，可是你是怎么做的？你对所有人都温柔以待，唯独对我没有笑脸，师妹，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