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崭新的（1 / 2）

一簇小小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外焰引燃靠近的一根香烟。白色的卷纸因为不充分的燃烧迅速变黑，那道黑线缓慢而不停歇地向尾端蔓延，烟灰稀稀落落地掉下来。

兰索吐出一口白色的烟气，扭过头，对浑身是血的卡恩挑眉：“真不来一根？杰登抽的可是好货色。”

“不了，我不抽烟。”后者魂不守舍地回答。卡恩靠着墙壁，疲惫的身体依赖重力下滑，像个漏气的轮胎一样萎蔫在地上。

杰登——那个肥胖的狱警就在不远处，不过短时间内他那颗小小的大脑无法再对身体颐指气使了，他倒在地上，满脸是血，昏迷不醒，对讲机和警棍扔在一边。卡恩难以想象这种象征着权力的东西有一天会这么狼狈，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被扔在地上，无人问津。

卡恩的手还死死抓着室友租借给他的扳手，指腹轻轻摩擦过上面粗糙的纹路，他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犹如烧荒过的草原。

“我会怎么样？”卡恩轻声问。

“被所有犯人赞美。”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兰索掸掉烟灰，眼睛向上翻了翻：“你应该庆幸我最后阻止你了，不然你得再背上一条人命。不过这家伙也是活该，他以前肯定没在大仓呆过，太嚣张了，不少人都想收拾他。”

“我大概会加几年刑？”卡恩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在心里沮丧地计算着。服刑期间犯罪也许要判得更重。

兰索好半天没说话，卡恩疑惑地仰起头。那人斜靠在墙上，修长的双腿放松地交叠，他的姿态协调优美，每一根肌肉线条都流露出舒展的魅力，这使人产生一种感觉——这是一个平和理智的人，可以交谈和协商，有同理心和共情的能力。

“会超过十年吗？”卡恩再次开口。

“你可以不加刑。”兰索说，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还是说了出来：“现在可没人发现你干了什么，你完全可以找个无期徒刑的家伙顶罪——这种人这里有的是。花点儿钱，然后继续平平安安过日子，反正联邦法律没有死刑。”

“我没想过这些。”卡恩老老实实地说。

兰索看了他一眼，提醒到：“你是囚犯，用什么CO虐.待你这种话打官司胜诉几率很小。”

卡恩笑了笑：“我再想想吧。还有，今天谢谢你了，兰索。”

他第一次叫兰索的名字，这感觉还不错，有一种交流的亲切感。卡恩觉得这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以前他怕过很多东西，毕业、工作、结婚，后来他发现它们也不过如此。

就像那个狱警的命.根.子……卡恩又想笑了，外强中干。他那时候真的以为自己要被强.暴了，又难过又痛苦，像个要被夺去贞.操的小姑娘一样心如死灰，杰登在他的面前如一座恐怖的大山，叫他望而生畏，战战兢兢。

可当他拿着扳手一下一下地锤击杰登的头颅时，酣畅淋漓的愉快中不可否认夹带着几丝轻蔑。哦，这就是那个可怕的变态狱警，哦，这就是可怕的牢狱生活。

“不客气。雅各布早想修理他了，”兰索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虽然这里是美国的阿伦德勒思监狱，而不是美国，但不守规矩的下场就是到处被教训。”

卡恩不是第一次听见规矩这个词，但他第一次对此充满兴趣，他渐渐意识到，这个词是一个奇妙的全集概念，所有人都把他放在自己的对立面，可又从心里认可它的存在性。

兰索说：“现在你看起来好多了，刚开始时你畏畏缩缩结结巴巴的样子就好像搞了我老婆一样……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跟那帮家伙待久了我早晚要变成一个满嘴脏话的流氓……”他自嘲。

“你是怎么进来的？”卡恩转移了话题。开始入狱的几天卡恩活得浑浑噩噩，什么也记不太清，现在他才开始关心一些生活中的其他问题。

“宰了一个下流的强.奸犯，”兰索嗤笑，“我在拘留所时一直在对那帮警.察强调，‘哦，兄弟，拜托，他们拿着武器，我要是不开拿枪死的就是我。什么？我可以报警？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放着那个小妞被两个人渣糟.蹋，而自己躲在角落里哭着叫警察？’那种感觉糟透了。”他摇摇头，“你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儿，可整个世界都在否认你。”

兰索停了一会儿，把手上的烟抽完，问道：“你呢？你好像杀了你妻子……你说过，她是搞外遇？”

“给我留点面子吧。”卡恩苦笑。

“其实……我早想说了，你似乎总把所有事儿都憋在心里，给人很压抑的感觉，不过……这里有将近一半的人都在服用抗抑郁药，你不希望自己也成为其中一个吧？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如果我说错了，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我是一个相当悲观的人，比如，你给我一袋面包，我就会计较没有酸奶，你给我一盒酸奶，我就会计较没有吸管。”

他们对视一眼，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