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漾轻舟（2 / 2）

犹豫了一下，纪晓芙道：“你不进来……避一避雨么？”

杨逍没答她。

她便也不再出声，放下窗纱，她心中叹气，杨逍这人她是看不懂的，她知道不该对这人好奇，心里却总忍不住那么一丝、一丝的想要看清他的念头。

正自烦恼时，忽听得窗外一声惊叫“血……血手帆！”是艄公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恐惧、惊悚，紧接着是‘扑通’一下落水的声音，纪晓芙急忙翻开窗纱，一手已按在腰间长剑上。

窗外仍是细雨纷纷，雨幕细密，使得远处仿佛起了浓雾一样，十丈以外的事物已看不清晰，近处却是一片安宁，并无异象，只是原本船尾的艄公已没了人影，想来那落水声是艄公跳船而走。

纪晓芙来不及多想，一掀门帘，快步踏上了船板，几步抢到杨逍身后，道：“怎么……回……事……”说到后来，她声音竟然也止不住微微颤动，不知是因雨水太冷，或是因为她看到了江面上迎面驶来的一支船队。

宽阔的江面上，一支由数十条小船簇拥着一艘楼船组成的船队，缓缓从雨雾里显出一个影子，晦暗不明的影子里，楼船上飘扬着巨大船帆，那船队张着大帆顺风而下，速度极快，转眼又近了数丈，赫然见那白帆上绘着一只血色大手，五指张开，似乎要迎面抓来，那血色在灰蒙蒙的幕布里显得越发清晰诡异，令人不禁心里悚然发毛。

“再往上游，一过荆江便是天魔宗的地界，他此时不来怕是没胆子踏进荆江水域。”杨逍仍旧斜靠着船栏，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声音淡淡的。

“他？”纪晓芙凝眉，“你知道来人是谁？你……你为何总是招惹这样多的仇家！”她忽然很想揍开这人的脑袋，看一看到底他在想些什么。

“这人你也识得，在天鹰教的神蛇坛，”杨逍微挑眉，笑道：“你师父不但拆了神蛇坛，还打伤了殷天正。多年不见，能让殷天正受了内伤，我当你师父已臻绝顶，啧，天香楼一试，也不过如此。”

“你！”纪晓芙因他诋毁师父而气结，忽又想起一事，道：“原来你当日拦截，是为了我师父打伤白眉教主，堕了天鹰教威名？”

“天鹰教？有过威名吗？”杨逍冷笑，“殷天正是我明教中人，堕他的脸面，就是堕我明教的脸面。”

纪晓芙不解：“既与你同气连枝，你又为何火烧天鹰教总坛？”

杨逍看她一眼，是一种‘你话也忒多’的眼神。

纪晓芙再要问时，忽觉脚下的船摇晃不止，竟自个儿打起转儿来，一圈一圈，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个被抽起来的陀螺。纪晓芙此时被杨逍点了周身穴道，无法凝起真气，这一晃便站立不住，身子一斜，险些被甩出船去，‘啊’地一声低呼，只觉腰身一紧，被人抱在怀里，她知是杨逍，想要挣脱，却忽的脚下腾空，身子随着杨逍跃起，哪里还敢再挣扎。

杨逍觉出纪晓芙推拒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不由得微微一笑，轻轻一跃，落脚在乌篷船的桅杆顶上，不待他站稳，只见十数条黑影从船周江面‘嗖’地蹿出，皆穿黑色水靠，身手迅捷无声，如水鬼一般，手里闪着刀光，急向杨逍袭来。

“就凭你们！”杨逍低斥一声，左手挥起，酒壶在他掌中乍然碎裂，碎片裹着劲力向四面八方袭去，只听得利器入肉的声音，数声惨叫，十几个‘水鬼’纷纷栽进水里，浅碧江水顷刻间泛起血色。

正当此时，血手帆全速撞了上来，船头包以硬铁，一撞之下，竟将乌篷船撕裂成了两截，杨逍一手环抱纪晓芙，足下猛力一蹬，纵身跃起，脚在血手帆轻轻点过，一纵跃上楼船甲板。

甲板上倒插了几百枚尖刀，利刃朝上，船舷延伸到船舱口，闪着一片冷光，杨逍虽上了甲板却无处落脚，指间弹出一股劲气，‘喀’地一声，击碎一片船板，借着这股冲力，他身形一转，飘向楼船的二层，他身形极快，虽怀抱一人，却轻如羽毛，轻飘飘落在了二层甲板。

甫一落地，却眼前一亮，风雨声携着利刃穿空之声，呼啸而来，刀光错落竟有十几柄之多，杨逍不敢托大，一手将纪晓芙护在身后，右手忽起，捏一个指诀，真气凝结，乍然而发，只听得空中有金石撞击之声，飞刀的啸声从杨逍身前转了个方向。

纪晓芙循声望去，只见十几把飞刀尽数钉在了船舱板上，余势不衰，嗡嗡厉响，细看时，那飞刀薄如柳叶，刀刃似雪一样白亮，锋利异常。她想起师父提过天鹰教有个封坛主，三十六柄飞刀极是出名，不由得低呼：“是追魂飞刀封平！”

那飞刀之人笑道：“区区飞刀，难得姑娘却听过。”

杨逍此时却还有心玩笑，转头瞧了纪晓芙一眼，笑道：“这飞刀算得什么神刀，你便听过，怎的偏没听过我的威名？想来我闯荡江湖的时候，没人能让我出过剑，便未曾留下个追魂啊神剑之类的名号。”

纪晓芙听他此时还有闲心说些有的没的，不由得哭笑不得，道：“你解了我穴道，我当可自保，省的使你掣肘。”

杨逍冷声道：“就凭这帮无能之辈，何须你出手。” 说时，手掌轻翻，一个劲气将那封平震得连退几步，嘴里竟呕出一口血来。

纪晓芙很想说，他们是打不过你，可刀剑无眼，若一剑刺来你不及回护，我岂不是死的冤枉？却还来不及说，便从甲板两侧跃上来许多手执刀剑之人，各具硬功，攻势猛烈，顷刻间已出了七八十招。

杨逍却倒背着手，脚下划下一道线，线的后面是纪晓芙，他便站在那条线上，左闪右避，对方数十人刀剑掌拳，竟无一丝毫沾上他的衣角，只觉他周身迸出一股劲气，雨丝落在他身上，似折断出一根根细针，随着他的真气，细针迅疾袭向各个方向，只听得声声惨叫，却不见他动一根手指，那围袭的众人却纷纷摔落到甲板之下，有些落进下层甲板的刀阵里，又是一片更凄厉的惨叫。

纪晓芙往下一瞧，只见血肉模糊一片，不由心惊胆战，急忙收回眼光，再也不去瞧那落下之人。

天鹰教众人不见他出手，可凡是靠近他的人都诡异地非死即伤，不禁各个悚然，都围在他身前三丈之外不敢再靠近一步。

杨逍仍站在他划下的那条线上，负手而立，低声喝道：“殷野王！你给我滚出来！”他声音不大，听在众人耳里却如雷声滚过，只觉心神剧震，众人知道是他内力强劲之故，不禁心下更是恐惧，包围圈越发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