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四侠(2 / 2)
纪晓芙来不及细思他这句话,却见五湖门门主狂刀劈上了高台,刀光闪亮,如白浪滔滔,惊涛、破浪、怒海三刀连环劈下,一刀高过一刀,直似巨浪滔天,铺天盖地将莫飒笼罩在刀光之中。
在场众豪莫不倒抽一口冷气,都心道这五湖门的怒斩三刀万叠浪,非是浪得虚名!都屏息看着,莫飒如何接下这一刀。
莫飒被他逼得连退了几步,忽的气劲凝于刀上,霍地横挥出去,仍是一招‘刀锁寒江’,却不同于先前对战那女子,这一刀凛着他十成内力,如狂风席卷寒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竟是硬接了万叠浪这三刀之力,只听得‘铮’地一声,两刀猛然一撞,火花四溅。莫飒持刀往前进了一步,内力自刀上对峙顷刻,忽地一下,各自撞开,堪堪站立住。
万叠浪提刀拱手,道:“领教了。”倏地后退,飞身掠回了座位。手下门人再上攻上去,都被他制止,道:“今日到此为止。”手下看他脸色冷厉,皆不敢违抗,收到立在他身后,怒目盯着台上的莫飒。
万叠浪只觉胸腹间气血翻涌,撞得心脉剧痛,强忍着才将一口血气从喉咙口吞了下去,默默坐着调息,再无一声言语。
他们二人硬拼内力,万叠浪心脉受创,莫飒也绝不好受,喉头一甜,险些咳出血来,咬牙吞下,对万叠浪拱手道:“承让。”却不禁望着萧向晚微微苦笑,若再来强敌,只需轻轻挥上一刀,他必在这台上呕出血来。
他才作如此想,便有刀客跃上高台,道:“在下天摩刀江赫,指教了。”说时,长刀斜指,做了个决斗之势。
莫飒微笑道:“天摩门,远在西海畔,与明教毗邻,既为唇齿之邦,就难免有些唇齿撞击误伤的时候。”言下之意,西海畔就是昆仑山脚下,你我唇齿相依,便是有些仇怨也可私下解决,闹将下来未必有什么好处。
江赫道:“既来了,也须讨教一二。”他不待莫飒再说话,长刀一进,已递到了莫飒眼前,莫飒不敢硬接,脚下轻退,阔刀斜斜地将他的刀荡了开去。才一用力,便觉胸口一痛,血气翻涌。
天摩刀再次抡上,却被一把极细的剑挑开,萧向晚笑道:“明教左使门下萧向晚,领教了。”她的剑极细,又极刁钻,如同一条灵蛇,去势蜿蜒曲折,难以捉摸。刀剑相撞却觉她劲气沉厚,才三两招天摩刀便落了败势。
彭三斗忽的跳上高台,嘿声笑道:“你们明教是要以多欺少?叫你尝尝我神仙金豆!”他身材矮小,古怪丑陋,一双手却十分白嫩柔软,只见他手指一飘,张开极漂亮的弧度,金光一闪,声如疾雨。
萧向晚一剑刺进江赫左肩,顺势身子从他顶上一翻,极轻灵地落在高台一侧,避开了彭三斗的暗器。莫飒却已受重创,身形稍慢了半瞬,一声闷哼,被那金豆打进了肩骨里。
云雀儿怒道:“你们这么多人打小哥哥的时候,怎不说以多欺少?你当世上就你会使暗器么?”说时,小手一甩,飞出七八枚凤头镖。
她的镖法十分精妙,彭三斗躲得狼狈,人还未站定,第二波飞镖又到,正被打在左腿上,怪叫一声从台上摔下去,喝道:“臭丫头!你这手百鸟朝凤跟谁学的!”
云雀儿冷笑道:“跟你祖宗学的!”她将小小凤头镖在指间一晃,作势又要打他,看他躲得狼狈,便笑得开心,道:“前次你坑了我爹爹好些金子,这次算跟你扯平了!”
彭三斗还想说话,却被人一脚踏在胸口。
他原本站着,那人却比他高大太多,抬脚便踏在了他胸口,稍一用力便将他矮小的身体踹出了几丈远,冷声道:“丢人现眼,滚!”
踢他的是个光头刀客,无眉无须,面庞冷峻,手里一柄长刀,刃锋闪着暗红的血光,如蚕丝缠绕。众人皆知他是天蚕血刀李天蚕,彭三斗竟一声不敢言语,捂着胸口溜到了人群里。
李天蚕身材极是高大,一抬脚,轻易上了高台,对萧向晚道:“我与明教右使有些过节,寻他十来年却不曾见过他踪迹,今日你若非把他交出来,就替他受我一刀罢。”
众人一听,都不禁一愣,‘明教右使’?今日齐聚此地,要诛灭的不是明教左使吗?
云雀儿也奇道:“你竟左右不分么?”
纪晓芙见杨逍霍地坐直了身子,不禁也好奇这‘明教右使’是什么人?
萧向晚向他一拱手,微微笑道:“久闻前辈大名,幸得一见。光明右使十数年前离开光明顶,敝教寻他数年,到底也没有一丝毫音讯。”她瞧着李天蚕面色不虞,又道:“不知前辈与右使有何过节,能否见告?晚辈未必不可代受一刀,让前辈出了这口恶气,只是也须死个明白。”她快人快语,生死之事却说得十分随意。
李天蚕道:“范遥令我失信于好友,更侮辱平生至爱,我只劈他一刀,不曾冤枉他。”他显然不愿提及当年事,只简单两句话,便霍地刀起,竟真的要萧向晚代范遥受他一刀。
萧向晚心中一叹,不敢迎上这一刀,薄剑在他刀上一滑,借力身子一荡,飘至他身后。李天蚕的刀顺着她的身影往后一撩,触到她衣衫,身体随之一转,长刀更送出一步,眼见将要刺到萧向晚背心。
忽被一柄长剑格开,那人剑未出鞘,温声道:“冤有头,债有主,再无令别人代受之理。”一袭深灰道袍,三十多岁年纪,面貌俊朗,向李天蚕微一拱手,道:“在下武当山张松溪。”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片哗然,想不到武当七侠的张四侠竟也在此,更想不到他出手救那魔教女子。
纪晓芙却心中叹气,这亭中不过三四十人,却已有铁笔判官赵孟浊、青城派二位师叔识得她,这张松溪虽不曾见过她,也必听过她的名姓。江湖之大,却似乎并没有一处可忘却身份、立场的地方。与杨逍同路那几日,此时回想似乎坠入的是一个世外桃源,令她一时忘了身是何人,又在何处。
杨逍看她忽身上轻轻一颤,似是极冷,伸手去握她的手,只觉触手冰寒,被她躲了一下,便默然收回了手。他只道是江风寒冷,便稍错身略遮挡那亭外急风,却不知纪晓芙此刻心中如坠冰窟,再无回暖之意。
李天蚕冷哼道:“武当山要庇护魔教妖女么?”
张松溪道:“一事论一事,兄台既与明教右使结仇,何须为难旁人?”
李天蚕道:“代受一刀是她亲口所说,怎是我为难?”
萧向晚苦笑,对张松溪一拜,道:“多谢张四侠解围,但我既一言出口,再没有反悔的道理。”言下之意,却是仍要接了李天蚕这一刀。
这时台下一个老者嘿声道:“你两个只管跟这女娃娃磨磨唧唧闲聊天,还打不打了?若不打了,叫我老儿先打!”说着飞身而起,空手直取萧向晚。他一双空手,左手如鹰,右手如虎,一手极精妙的鹰虎爪,竟是天南孤老。
张松溪眉头微凛,心中却是疑虑,他在亭外藏身已久,将这一场恶斗看得清楚,明教虽素来行事乖张,可今日一战莫萧二人却堪称磊落,令他起了侠义心肠,才会出手阻了李天蚕的杀招。此时天南孤老再袭来,他若仍一力回护,似极不妥。
他一思量时,萧向晚已经跟天南孤老交上手,天南孤老怪笑道:“好个漂亮女娃娃,灵蛇拳也耍得漂亮,可惜,可惜,我这老鹰专吃小蛇!”他一壁打着,一双眼直在萧向晚身上打转儿,话语也透着下流,出手却极是狠辣,虎爪呼啸刮过萧向晚面庞,鹰爪却如铁钩勾她衣襟,‘刺啦’一声,将她衣衫撕下一块布料。
萧向晚脸上一冷,‘唰’地一声手中亮出细细一弯匕首,凛着寒光随她拳招出去,这一下在瞬息之间,谁都来不及看清她的刀,只听天南孤老一声怪叫,喝道:“好个凶狠的女娃娃!留你不得!”再瞧他时,双手手背都被削了一块皮肉下来,白骨呲了出来。
天南孤老恼羞成怒,便再不留余手,几招抢攻便令萧向晚连连后退,退至高台边缘,再也无地可退。她原是极决绝的女子,若叫她跌下台去倒宁可拼死一搏,倏地脚下站定,双拳凝起内力,奋力一击。
拳掌甫一相接,便觉身后有人轻拂她背部要穴,一股柔和的气劲自神阙、膺窗而入,经从手三阴经而出,沉厚内力徐徐贯入,在她掌中凝聚,猝然而发。
萧向晚心中一喜,轻道:“左使……”
“凝神。”杨逍轻声一叹,他知萧向晚这一招必是要与天南孤老比拼内力,但以她的修为决然一搏,纵然险胜也必心脉断尽。他心道一声‘还是如此烈性’便急扑上来,以内力贯入,助她与天南孤老一拼。
天南孤老见这人斗篷盖脸,未知底细,忽觉掌中一股极雄浑的内力袭来,自太渊穴入他经脉,竟源源不断如浪席卷。他心下大惊,急忙回掌,却已迟了,只觉那气劲猛地一震,将他震得连退六七步,胸腹间剧痛,喉咙一股腥甜,竟呕出一口鲜血。
杨逍一手拂下风帽,对张松溪微微笑道:“多谢张四侠解救门下,久闻武当七侠的清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豪侠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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