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1 / 2）

潮湿阴暗的监牢里，黄渊浑身颤抖的缩在墙角处，极力忍受着“三尸”带来的痛楚。他全身冒着冷汗，恨不得将牙龈咬碎，却仍是一声不吭。单就这方面而言，他也算是条汉子。

“哐啷”一声，牢门被打开。两名侍卫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将黄渊架出了监牢。黄渊没有问他们要将自己带去何处，也不关心自己下一刻是不是就要被处决，仿若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他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在外面凛冽寒风的侵蚀下那被拖在地上的双腿是怎样的剧痛。这就是“三尸”的阴毒之处，伤口在无法愈合时，并不会让人痛到麻木，虽然这疼痛仅仅只有三个时辰。

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黄渊被侍卫扔进了一所宫殿。殿内烛火幽暗，微微摇曳，将大殿映衬的像座鬼屋。黄渊忍着疼痛，咬着牙，努力的让自己坐了起来，又一点点的挪到离他最近的红色柱子那儿靠着，喘息着。待呼吸稍稍平静后，他才开始打量起这个宫殿，这也才发现他的斜前方立着一位身着黑色龙纹服饰的男人。这男人的面前是一块漆黑的灵牌，他的双眼被汗水侵蚀，看不清灵牌上的字迹，不过，镇静下来的他已知道这是哪里。他隐隐的猜出了这男人的身份，毕竟曾经他是那么的熟悉，只是他不明白他为何要召见自己。

“黄将军，这里是凝妃生前的寝宫，不知黄将军可还熟悉？”上完香后，男人并没有回身，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那块灵牌，但也仅仅只是盯着。

凝妃，便是黄渊昔日的心上人宁凝。他当然还记得宁凝的寝宫，也记得这殿里凝神香的味道。可如今再闻，却只有冰冷的气息。想来自宁凝去世后，便再也无人踏入吧。但不得不说，楚皇选了个接见他的好地方，一个令他想将自己埋葬在这里的地方。

“黄将军，你可知自凝妃去世以后，朕就下旨内侍每日清扫这里，并不准任何人居住。”说着，楚皇还伸手划过摆放灵位的桌几，而后还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又道，“很干净，一尘不染。”

黄渊嗤笑了一声，不屑于楚皇的做戏，人是他下令杀的，却还要摆出这样一副对逝者很好的高姿态。

楚皇就像是没听到那声讥笑一样，继续说道：“朕知晓你对凝妃的情意，凝妃因朕而死，你恨朕，也是应该的。”

“如今圣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黄渊神色黯然又带着恨意的说道。

“是啊，逝者已矣。”楚皇叹了口气，虽不愿再提旧事，却是不得不提，“但朕要告诉你的是，凝妃是心甘情愿为朕而死。”

“你什么意思？”黄渊猛然抬头，难以相信宁凝竟会移情别恋。

“确切的说，她是为你而死。”楚皇很满意黄渊的反应，起码对宁凝不是无动于衷。

“我当然知道凝凝是因我而死。”黄渊冷哼了一声，若非他谋反，楚皇又怎会下令杀她。

“不，朕的意思是她用她的死来换取你的生。”楚皇否认了黄渊所想。

“怎么会？”黄渊愣住了，难道宁凝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吗？

楚皇缓缓的说着当年的事，“当年楚渝叛乱，想要拉拢手握重兵却一直中立的你，于是便把脑筋动到了凝妃身上。你以为凝妃所中之毒是朕命皇贵妃下的，但其实那毒是楚渝指使凝妃身边的侍女下的，之后又叮嘱侍女嫁祸于皇贵妃。当然，这也就相当于是嫁祸给了朕。”

“哈哈哈哈，你一定再骗我，怎么可能是渝王下的？”黄渊不相信他为之卖命的人竟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楚皇没理会黄渊的疯癫，继续说道：“凝妃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这事告诉了朕，还曾言她一死，你一定会反。”

至今，楚皇还能记起那女人的决绝——“凝妃，你可知你说的这番话，会让朕立马杀了黄渊。”

“妾身知道。但是皇上，杀了黄渊，渝王还会拉拢第二个黄渊，甚至是第三个黄渊。”虚弱的宁凝早已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现在，皇上已经知道渝王要拉拢的人是谁，也知道这人手中掌握了多少兵马。如此，皇上何不留下此人呢？”

宁凝的意思，楚皇明白，黄渊的确是枚不错的棋子。思及此，楚皇问道：“你想要什么？”

“只求皇上将来能留黄渊一命。”宁凝阻止不了黄渊谋逆，但求能用这最后一口气保他性命无虞。

“朕以为朕的女人，心里只能有朕。”楚皇没有很快答应宁凝，却是开起了玩笑。

“可皇上的心里也只有一个女人。”宁凝直言道。

“你也算是个奇女子。”楚皇由衷的赞道。

宁凝没有说什么皇上谬赞之类的话，而是带着期盼，带着恳求的看着楚皇说道：“那妾身的恳请······”

楚皇看了宁凝半天，不想答应她的要求，但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道：“只要黄渊不伤及朕之所爱，朕就饶他一命。”

“妾身，谢过皇上。”宁凝想要起身谢恩，可实在是没有力气。

“无需多礼。”楚皇制止了宁凝，又将目光转向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叹了一句，“可惜了这孩子。”

宁凝却是摇头说道：“妾身并不感到可惜，反而庆幸它没有来到这个世上，因为妾身明白皇上只会疼爱皇后诞下的孩子。”

楚皇对宁凝的直言不讳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还有些欣赏她的坦诚，笑了笑，转身离开。

宁凝望着楚皇离去的背影，想着自己的心愿也已经达成，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楚皇讲完那日他和宁凝的交易后，又看了灵牌好久，才道：“朕将凝妃的灵牌设在她生前的寝宫，只是因为朕食言了。” 对于谋逆之人，他从来不会心慈手软，那日答应宁凝，不过是念她被无辜累及性命，想她走的安稳罢了。

“怎么会这样······没想到竟是这样······”黄渊喃喃自语道，他没想到宁凝早就料到他会谋反，甚至还在生命垂危之际替他求情。可是太可笑了，想他十年前为楚渝拼命，十年后为复仇而活，真相大白之际，那他这么多年的执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黄渊有些疯魔的笑着。

等黄渊笑够了，楚皇终是转身看着他冷言道，“黄将军也是好命，不仅活了下来，还掌控了冥生阁，继续谋逆作乱，不惜残杀朕的骨血。”丧子之痛，他经历了两次，好在皇天保佑，让他的孩子每次都又活了过来。可他仍恨，恨不能对眼前的始作俑者除之而后快。

“你杀了我吧。”如今的黄渊是心如死灰。他对不起宁凝，也配不起她的情啊。

楚皇走到黄渊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朕不杀你。”

“不杀我，哈哈，难道楚皇还要重用我不成？”黄渊仰头好笑的看着楚皇，好似他说了什么笑话一样。

“是，只有你活着，才能成就我大楚的未来之君。”楚皇掷地有声的说道。

“楚皇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如今，我只是废人一个。”黄渊指了指自己的双腿，“这可还是你那好儿子弄的。”三个时辰已过，疼痛停止，黄渊再次变得举止从容。

楚皇没理会他的拒绝，直接威胁道：“你若拒绝，朕就只能下令烧毁这宫殿了。”

听了此言，黄渊愤怒了，恨恨的看着楚皇说道：“你！她都已经死了，你竟还要她魂无居所。”好狠的楚皇。

“朕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楚皇不耐的看了黄渊一眼后便移了目光，仿若下一秒就会离开这宫殿一样。

“我还有得选吗？”黄渊苦笑了一下，“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朕会派人通知你。”楚皇说完便迈着大步离开了。

“梁喜啊，你说朕这么做，真的对吗？”走在回寝宫的路上，楚皇问道。即使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犹豫的。每每事涉夏亦欢，他便不再是位君王，而只是一个父亲。

梁喜跟着楚皇已久，自然明白他之所想，言道：“只要小主子不知道这事就好。”

是啊，楚皇的犹豫无非是担心夏亦欢知晓他的所为后会恼怒于他，但只要他不知道这事就好。至于他释放黄渊，就说是为了让他和楚煜析相斗好了。想着，他斜倪了梁喜一眼，道：“知道怎么做了？”

梁喜恭敬答道：“老奴会警告黄渊的。”警告他对此事守口如瓶，除非他愿意看着凝妃魂无居所。

楚皇满意一笑，心情彻底舒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