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爱的日常（2 / 2）

但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只有好奇而全无其它多余情绪的线条漂亮的眼睛，叶尔珈德顿感无力。所有解释只化作简洁的几个字：“你不会懂。”顿了顿，他又道，“你先回去吧。”

奥黛当然听出了他言外之意。不就是笃定她是个非人的怪物所以理解不了他们人类那一套吗？哼哼，那他可想错了，魔女并非如大部分外种一样凭空而生，她们也曾是人类。尽管她对自己身为人类的短暂过去已无印象，甚至不记得那时的名字了，但这怎么可以承认呢？

奥黛迈开步子，嘴里强行道：“我怎么不懂，只是已经过去太久所以忘了而已。魔女也曾经是人哦。”

果然，她主动透露的消息太过劲爆，以至于在对方惯显凶戾的深红竖瞳中捕捉到了一线属于这个年纪人类青年的茫然：“你说什么？”

这就对了嘛，奥黛满意地想，总是那么神情冷漠不动如山，她都快要忘记自己喜欢啃小鲜肉而爱上冰冻货了。

“你们人类是不是以为，所谓‘魔女一族’的成员间彼此存在血缘联系？说我们诱拐人类少年就是为了，咳咳，那什么，繁衍？”

见叶尔珈德点头，奥黛嫌弃得连连摆手，“当然不是了！虽然魔女一族互以姐妹相称，但我们不仅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还可能彼此对立。”她科普道，“魔女是由人类转化而来的，能转化我们的也并非一般外种，而是你们人类口中的所谓‘魔王’。我们是他或者她的仆从，从此不老不死不生不灭，是介于人类与魔物之外的第三种存在。”

其实烈卡缇娅大陆还流传着一种对魔女不怎么友好的说法，那就是：魔女是魔王床上情妇兼床下走狗。呵呵，奥黛才懒得和惯以下半身思考的人类解释——所谓“魔王”只是个笼统的泛称，外种生物趋于依附强者的本能，历代“魔王”不仅有男有女还有完全不具备性别的其它形态呢，情妇……呵呵！

事实上，对外种之首、异端起源的正确称谓也不应该是人类臆想的“魔王”，而是“魔种”。但上一次外种与人类彼此争斗的浩劫已过去十余万年，神圣教廷式微，传承失落，到今天为止还能铭记魔种这一存在的，大约也只有中央教廷上层的极少数人了。

她不打算和刚成为自己眷属的青年一下子讲太多，毕竟，考察期还没过呢。

“所以我不记得这些也很正常嘛，”她将话题拉回正轨，戳戳自己胸脯，“我连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字都忘了，父母的模样也没印象。”

听奥黛口称“这具身体”，叶尔珈德挑了挑眉。“你是魔王的仆从，而我是你的眷属。那么，”他慢慢问道，“我还算人类吗？”

奥黛诚实地摇头。“严格来讲，不算。从喝下缔结契约的那杯酒开始，”她十分、非常、极度心情愉悦地回答，“你和我一样，是永生不死的怪物了。”

她想在他脸上探寻到各种极端情绪的痕迹，愤怒、痛苦、不甘、茫然，又或者喜悦，也可以。但令她感到遗憾的是，那里什么也没有，而他再度开口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平静。

“永生不死？”他问，“既然魔女一族不会死去，为什么烈卡缇娅大陆近万年来并无魔女现身的记录？”

他不认为每位魔女族裔都如奥黛一样热衷隐姓埋名悄悄观察人类。按古老传说的说法，她们一向高调，一旦现世便不搞出大动静不罢休。凭着这段时日以来他对她肤浅的了解，咳咳，帮她洗衣服不算——叶尔珈德觉着，以奥黛·海森莉恩的作风，她在族中恐怕也是数得上奇葩的存在。

“哎呀，问那么多干嘛？”

见她敷衍，叶尔珈德灵机一动，违心说道：“我对你……对你们很好奇。”当然，可能也不算完全违心就是了。

明知原因绝不会如此单纯，奥黛依然很开心。她决定有限度地回答一下：“话是这样说啦，不过，想要自己杀死自己，对我们而言也不算难事。活久了真的很无聊，不是所有魔女都可以一直忍受的。”

说着，她摊手，“就像我，我也很久没见到老板了。”叶尔珈德一愣，反应过来她指的应该是当初转化自己的魔王，“没有老板也没有朋友，没有工可打也没有事可做，无聊啊~”

她适时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外走，不给叶尔珈德继续追问的机会。

“肚子饿了，该准备晚饭啦，我在外面等你，快点哦！”

他还留在原地，但被奥黛数度插科打诨，酝酿已久的情绪也不剩多少了。默立一会儿，叶尔珈德最后拜了拜，将自己亲生父母、王后与同父异母兄妹们的牌位一一收进包裹里放好，快步朝树林外走去。

奥黛确实等得很无聊，都开始踢石子儿玩了。见他过来，眼睛一亮，问：“咱们晚上吃什么？”

“西红柿炖牛肉。”他报了一道主菜。这个女人说晚上要减肥不准吃太多，连带着自己也要缩减食量，惨啊……

“昨天已经吃过这道菜了！”她气鼓鼓地说道。

“库房里只有牛肉。”

奥黛皱眉良久，突然一拍手掌。“那就把魔兽烤了？你昨天刚拖回来的新鲜尸体，我只取了一点点作为构建魔法式的原料，大部分还没动呢，应该可以烤烤吃掉吧？”

“你说过晚上要减肥。”叶尔珈德提醒道，“而且，后面森林里的变异魔兽能吃吗？”

奥黛狠狠心，“那……大不了我们还是只吃一道主菜，把西红柿炖牛肉换成烤魔兽好了！”她完全忽视了他后面半截，废话，亡者森林里的动物都是她役使的，魔女本人和眷属吃了难道还会出什么大事么，这个小傻瓜哟。

她颐气指使，“你就这么安排。大不了，事后喝魔药嘛。”

嗯嗯，反正她吃了肯定不会有事，至于刚成为她眷属一个多月的他嘛，就看体质变异了多少咯。实在不行，她会出手的。

叶尔珈德面无表情地往前走。“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替你试药吧。”察觉自己语气太过强硬，他立刻补救，叹气道，“你直说让我喝，难道我还能不喝么？”

被眷属戳穿心思，奥黛也不气恼，“你明白就好~反正喝药是逃不过的，正好我研究出来几道新配方，咱们改天慢慢试。”

“就不能把口味改良一下吗？”一想到以后的岁月里要时时刻刻面对味道腥臭的奇异液体，叶尔珈德就头皮发麻，格外真心地问。

“看心情咯。”奥黛完全不作保证，笑呵呵地回答。

迎着西垂的斜阳走进村落，这一天即将结束。奥黛与叶尔珈德在吊钟广场前分开，她回去继续鼓捣魔药，而他认命地走向仓库，研究昨天猎杀的魔兽应该配合什么香料上火烤制才好吃。

目送他背影远去，奥黛愉快地加快了脚步。

今天，也是魔女与眷属和睦相处互帮互爱的平平无奇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