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馥历经绝望中的绝望（1 / 1）

第二天醒来吃过早饭，胡永芳就让周靖林带着周馥去招待所给姜家三口人送早饭，当然早饭有周馥从空间拿出来的20个大肉包，还有小米粥。

兄妹俩到的时候，姜家兄弟俩已经起床了，姜明志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可能昨晚喝的有点多还没有醒，姜继恒和姜继柯给姜明志留好饭，才吃他俩那份，看得出来姜家的孩子家教还不错。

吃过饭，姜继恒说想去周家看看书，四个人就结伴而行往回走，到了百货商店门口的时候，他们几个都看见中心广场上围了很多人，四个人都很好奇，往那边走去。

离的近了，就能听见红小兵大声喊着口号，“要斗私批修，将无产阶级□□进行到底，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等等。

周馥看见那些人全部跪在高高的平台上，身上都挂着牌子，有的写着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剃了阴阳头的写着流氓犯***，其中有一个人受伤特别严重，头上都是血迹，把灰色的头发染成了红色，身上的衣服跟血凝固粘合在一起，一条腿的小腿骨折了后快要刺穿他的皮肤，有些在平台下边的人还在往他们身上扔着石头。

不同于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在街上见到的人们的状态，今天见到的这些人格外的“热情”。

好像这些所谓的“坏分子“成了他们生活的动力，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要把这个时代强加在他们身上的不公，灰暗和绝望，全部发泄在这些人的身上，他们的表情狰狞着，痛恨着，雀跃着，痛快着，他们像一群疯子，一群被人操控了的疯子。

他们手里拿着石头不停的向平台上的人掷去，一块石头打中了那个受伤最严重的老人。

周馥问她二哥：“哥，他是谁，你知道吗？

“好像是京城大学的老师，年轻的时候在国外留学，有海外关系，这人已经□□过好几次了。”

周馥紧紧抓着哥哥的手，她觉得她需要力量也需要克制，这些人放弃了海外舒适的生活回到自己的祖国，投身到国家的建设中，因为这场十年的浩劫，他们其中一些人实在不堪忍受非人的折磨，被当做异类疏远，冷落，含恨而死，没有人敢于或者愿意对这样罪名的人表示同情和帮助

。

周馥恨啊，因为她也是其中之一，她甚至都不如那些用石头打他们的人，那些人因为无知才会狠辣无情，她什么都知道，她了解历史却依然站在这里冷眼旁观，她重生的意义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周馥看见那位老先生缓缓抬起了头，环顾四周，眼神带着绝望的坚定，看着那些愤怒的人们大声说着：“我家老婆子死了，我什么都不怕了，你们听着，你们听着，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相鼠，相鼠，相鼠”，他仰天大声重复的叫着“相鼠”，好像要把声音传递到四面八方，传到所有能听见他声音的耳朵里。

台上的红小兵对他拳打脚踢，他是抱着必死的心在刺激他们吧，他在渴求死亡。

周馥不觉泪流满面，她觉得那位老先生快撑不住了，她叫着哥哥，哥哥，急切却又无能为力，她看着那位老先生猛然起身，把周围的红小兵推开，大笑着扑向台下，一块块的石头向他砸去。

周馥身上没有了一点的力气，手已经抓不住哥哥的衣角，缓缓地向下滑去，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位教授，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呢喃着：“哥哥，救，救，死”，嘴依然呢喃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周靖林哭着大声喊着妹妹，周馥没有任何反应，只有眼睛盯着老先生的方向不断的流着泪，没有间断过。

周馥被这样的画面震撼的魄荡魂飞，21世纪的人没人见过这样的画面可以无动于衷，它跟影视资料完全不一样，它比那些文字的记载，生动的画面，更加摄人心魄，绝望是会传染的。

周馥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她看着那位老先生的决绝，想着有几十万同样的人因为这场浩劫惨烈死亡，跳楼，上吊，被折磨，被侮辱，数不胜数，她的脑子里仿佛刻画了这几十万人的人生，它们不断的变换着，交替着，重复着，她在经历着他们经历过的所有，一遍又一遍亲历他们所有的苦难却只能旁观。

她只想快点死去，再快点，再快点，没人知道她的绝望。

为什么这些人能如此坦荡的面对死亡，他们（她们），不凡是伟大的文学家，科学家，历史学家，经济学家，音乐家…，这样的大家，他们都一样对于人生和生命有了超然的理解。

就像苏格拉底面对死亡时的平静与淡然。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这便是哲学的魅力，更是一个哲人的自省与自醒。

姜继恒抱起周馥疯了似的往医院跑，周馥刚才的样子让他触目骇心，他不能理解一个10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有那么固不可彻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