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睿礼摇头。“不了,回学校。”
朱澄点了点头。“行吧。”他搡搡朱力的后肩。朱力立即明白了——大人有话讲,冲锋似的冲向单元门里去,中途一停,扭头挥手道:“高叔叔再见。”
“力力再见。”睿礼朝前方摆了摆手。
朱澄在旁注意着他看去的方向,也转过头望向单元门,顷刻间,小背影一晃无踪。
朱澄家是老房子,楼梯有小阳台,朱力上楼都是一步两级,声响很大,全都在半空中传出来,他这会儿大病初愈,更是高兴的跑得飞快。
朱澄回过了头,听着背后楼梯上的动静,凝视着面前的睿礼——他还仰着脖子,目光一层楼一层楼抬高。
阳光和煦,小区里氤氲着混合的油烟味,睿礼仰望着老房子的小阳台,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柔和的影,被睫毛遮蔽着的暗藏在眼底的欣羡。朱澄看在眼里。“睿礼。”
睿礼将目光撤回,一垂,刚好与朱澄的相接。不远处的高空的砰地一声,朱力进屋了,楼道里归于一片安静。
睿礼心知肚明他要说什么,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表情瞬间丰富起来。“我跟你说,你这婚算是离对了,天天吵,你知道你儿子现在嘴里都是些什么话吗——泼妇,他在医院里说人家是泼妇,还好只有我听,”
“你别装了,”朱澄打断,“其实你想结婚的。”他还是开启原来的话题,“我刚才不是要催你结婚,我是想跟你说,我现在离了,才发现结婚压根就不用那么谨慎,因为不可能会有完美的,所以你也不用那么消极,条件合适就可以结一个了,无妨。”
睿礼不置可否,笑道:“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朱澄抱了胳膊,居家服绒料太厚实,胳膊短,抱着不舒服,又垂下来。“我看你还是赶紧从学校搬出来,去相亲吧,我妈想给我张罗我还是算了,我让她帮你找找,你想结的话随时都可以结的。”
“随时。”睿礼略受不了朱澄的语气。
朱澄舔舔嘴唇,上前一步,拍了一下他的手臂,手覆在上头。“你现在别想着结了不能离不打算离,降些预期,先找个还算喜欢的结个婚,有个孩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就是到时候离了也没什么。”
“你恐怕是误会了。”睿礼动了动手臂,脚下也撤开一步。“我可不想要孩子。”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了?误会你想要孩子啊?”朱澄哼了一声,缩回手来,“你不记得了我可记得。”
“记得什么?”睿礼道。
朱澄脸上明晰的情绪扫去了颓废相的灰蒙蒙观感。“那年力力还没出生,你有一次在我家喝多了说你永远不要结婚,我就和你开玩笑不结没事,我儿子就是你儿子,要是女儿,我女儿也是你女儿,总之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你老了会有人帮你养老送终,你那会儿可是一口就答应了。”
“我早忘了。”睿礼道,“再说都多少年了。”
朱澄啐道:“你才没忘。”他深吸一口气,“而且我觉得你一直记着,你都放在心里当真的。”
睿礼修长的胳膊抱起来,望着他笑。“所以你现在要收回了。”
朱澄歪了歪脖子,表情有些别别扭扭,也不朝睿礼看。“睿礼,”他横开几步,“我这么跟你说吧,以前我是为了你考虑才劝你结个婚,我最近也是有点为了我自己了。我老婆已经被人抢走,我不想看见过几年我儿子也被人抢走,你看看他现在黏你那样子。”他盯着地上的草地。
睿礼心里一个恍惚,隔了半晌,才笑叹道:“你怎么跟小孩一样啊,老朱?”
朱澄不答,睿礼想跟过去,脚下没动,望着他,眼波轻然。他想朱澄窝着背站在那里的样子和朱力一模一样,而现在的朱力,和儿时同样年纪的朱澄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睿礼陷入了短暂的回忆,自然也就回忆到了自己,晃晃眼睛。
他朝朱澄走过去。“你想太多了,力力永远是跟你最亲的。”他拖着调子道,在他身旁,垂下眼眸,“他现在也敢和我顶顶了,他今天说我装,说我虚伪。”虚伪,那时他听着是很开心的,这时是回忆着,眼中是柔和而无神。
朱澄登时心内一亮,鼻子一酸,起了歉疚,不敢回过头。睿礼过去按按他的臂膀,力道放松的。“你最近太累,人比较敏感,别多想。”
朱澄闷闷的应了一声。
对话就此中断了,两人陷入一片沉默。
咔呲咔呲,睿礼仰起头,满楼的窗户,是哪一户的高压锅在运作的微弱声音,若在厨房的小空间里却是很轰炸的。他其实更喜欢这种老小区的氛围,在某种程度上。他聆听着那空气里的咔呲咔呲声。
朱澄稳定好心境后,转过身,表情和口气都调整好了,舒缓的,仿佛之前的小插曲并未发生过。“所以睿礼,不管如何,我肯定还是要劝你结婚的,劝到你结了为止。”
睿礼点头笑。“那你恐怕得一直劝了。”
朱澄闻言,不免翻了个白眼,抬高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睿礼,你是真的没必要那么慎重,现在这个时代,离婚算什么?你就随便结一个,到时候离了你好歹还有个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带着孩子过不行吗?”他说到这,猛的勾了勾嘴角,神情有点落寞,顿了顿,掺了一些振奋的情绪,“嗳,你也不会的,你是那种离多少次就能结多少次的。”
睿礼抱着胳膊仰脸笑,眼睛一眨。“那样难道不是更可怜?”对着天,澄澈的眼睛变成空洞的,眼眶睁了睁,又变回澄澈的。“以后我和你儿子会保持距离的,老朱。”
他低下头。“你放心好了,别再劝我结婚,好好过你自己的吧。”一个侧身,他往停在边上的白色汽车大步过去。
朱澄手里的肩膀一下子消失,反应过来,立马抻着脖子高喊道:“我刚刚那是——你不是都说了是我不对劲——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睿礼还未远去的背影扬了扬手。“清楚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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