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一吻（1 / 2）

幽都陷在火树银花的灯海间，天地一派歌舞升平，高桥为灯海彻明，井然红鲤越龙门的盛状。

万乡历历皆灯明，舞龙彩凤游曳其羽，而天鸡唱和，自街头巷尾一路漫过宫灯明彻。

楚淹提着花灯游荡市井，绘金云纹的面具之下神色寡然，烛花摇曳处氤氲眉眼，赤袍绣金的细腻纹理入目。

只是一刹，那盏盈盈宫灯下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来，玄乌鸱鸮面具的人凤眸似笑含情，薄唇微挑，与之擦肩而过。

他一顿，提步往前。

莲洲池畔，楚淹缓缓将莲灯没入湖心，湖中摇曳着万千莲灯，一池碧波荡漾，隐隐映照在永恒的天幕之上，拐角却见一个总角双髻头的女童抱着花灯抽泣。

楚淹上前问：“你是找不到家人了吗？”

女童点头，抽抽噎噎：“恰逢上元佳节，我随皇，我随兄长前来，见有舞狮龙灯，就跟了上去，不料却迷了路。”

他俯身朝她伸出手：“你最后是在哪里见过你兄长的？我陪你去那边等好不好？”

许是楚淹面具太过亲善，女孩犹豫了片刻，眼含泪花将手递向楚淹。

他与其立于桥头，望着盛世江清海凝间万花恣舞的盛态，如乘灯与之俱上青云，而天泛褶皱如薄云迭起。

“我好喜欢兄长啊，可是兄长一点不喜欢我。”她垂头丧气。

“你怎么知道，没准他也很喜欢你呐。”

女童笃定：“不，我知道的，我兄长很讨厌我的娘亲，我还知道，他也讨厌我爹。”

“可是，他为什么会讨厌自己的父亲？是他对你的兄长不好吗？”楚淹半身靠着桥栏，低声问，声音带了不自觉的落寞。

“昭儿。”女童方要开口，就被身后一声微沙的声线打断，楚淹移目看去，恰撞进玄乌鸱鸮面具里的一双眼。

是那个人。

女童叫了一声兄长，霎时跑了过去。

那人笑，撩袍朝他一礼：“家妹顽劣，叨扰阁下了。”

楚淹回礼：“无妨。”

他回到芍药遍生的红桥，孤伫在桥头，窸窣叶碎间回望飞光凝肃。

灰尘僵硬冻住了流风，入眼是裹了丝绒的湛蓝天幕，缀在天庭的万千灯火盈跃，将其勾开一道浅淡的鱼肚白，而天际惨然，恍如隔世。

他伸指，青丝尽散，云纹白发带攥在掌心，裹于眼梢之上，遮挡了人间万象。

潦草的流客就枕着风声，在一片漆黑中去听飒飒流风，红絮盈袖，风里流淌过的，是十五年前的盛京。

齐叛往回时，就看到了那样光景，那根发带如生了魂游荡在风里，隐在明灯红光与浓墨交织的漆夜，晶亮的星河涌聚一川水光澹澹。

发带尽头束缚着那个漂亮易碎的白袍公子，黑发如瀑铺洒半空，满袖红絮纷飞，彼淇奥若绿竹青松，冷冽化风。

单薄的唇干，覆了层晚露湿泞的潮气，星夜下微微摩挲，如口齿呢喃。

那句便自典藉而出，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齐叛一步步向他走去，而气息不稳。楚淹听到脚步声，只是将身转向其声源头，他指尖搭上发带，正欲拉开，手腕却倏忽被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