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2）

骆旭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满脑子都是萧禾那句话：活着就已经很好, 很不容易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骆旭恍惚着, 想起这话他也曾对萧禾说过。

你就是想的太多。

男人突然笑了一声, 想着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怎么说的出来，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大约是旁观者清——就好像他能看明白他, 也能劝她，自己却想不开，而她又拿这话开解他, 其实她自己呢。

骆旭想起第一次撞破萧禾被那人掐着脖子互相‘拼命’的时候, 似是不自觉的，他苦笑了一声。

一切大约就是从那时候改变的, 后来他对萧禾不一样, 只是因为他隐约嗅到了她身上像是同类的味道。

人活在这世上，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这秘密因人而异，有好有坏, 而不走运的是, 他们就是深陷泥沼的那种人, 他们活着, 哪怕光鲜亮丽，却也只有他们知道, 自己心里到底有什么。

那阴暗存在一天, 他们就一天不得解脱, 这种绝望，非同类无法理解。

他和她，是同一种人。

骆旭突然想起女人从女人眼角不断滑落的泪，突然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到了桌前，骆旭几乎是发着抖看着自己熟练的找出一只铅笔，在桌上铺一张画纸，开始勾画。

本能的，无法控制的，铅笔头接触纸张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寂静中仿佛成了世上最恐怖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面前的白纸上排上了线条，有了轮廓，有了明暗，男人沉默着，死死的捏着笔头，目光似乎都带上了力度，死死的盯着雪白的画纸，后来的线稿，越画手越抖，越来越用力，男人额上沁了汗珠，眼底蕴着两片阴影，轮廓扭曲而压抑。

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啪嗒——

骆旭的手腕猛的挺住，手上力道一松，把发现笔头因为用力过度折断了，他愣愣的看着纸上成型的，女人的侧脸，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了个干净。

他几乎呆滞的看着面前细腻无比的画稿，稿纸雪白，是一张女人侧脸的素描——年轻的女人有半张脸隐在黑夜中，露出来的另半张脸眉头微蹙，几分愁绪，眼廓微微上挑，眼角却沁出一颗剔透的泪珠。

那面容姣好，模样怎样动人，骆旭怔愣着，看见那纸上，女人右眼眼尾靠内还有一颗痣，这样娴熟的笔力，提醒着他，他的画工依旧出众，就好似这么些年他的刻意忽略从来没存在过一般。

他不知道她对萧禾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他现在发了疯的想见她，他想找个人说说心事，然而到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他们之间，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

男人向来黑亮迫人的眸子头一次有些恍惚，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女人的呓语，一遍又一遍，那两个字。

骆旭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种慌乱狼狈的情绪。

突然的，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在他心里咆哮叫嚣撕扯着：说点什么！找个人说点什么！

这种情绪来势汹汹却无比陌生，骆旭捏着画稿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就像住进了一个陌生人。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名字，他应该选择的倾诉对象——萧禾。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甚至于这一刻他还是不清楚他对她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但此时此刻，骆旭觉得自己就像发了疯，他发疯一般的想见她。

身高腿长的男人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走，仿佛什么都拦不住他。

骆旭车速飞快，半小时到了另一个小区楼下。

他打开车门往下走，然而步子却在下一秒猛的停住了，冷风一吹，骆旭就像突然回了神一样，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沉默无言——他突然发现，他们根本没交换过联系方式，不见面，就真的无法联系了。

而现在是什么时候，凌晨两点半。

他不应该也不可能找到她，这个时间更不合适。

骆旭突然想，如果他以后也不再去殡仪馆，那么他们是不是就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然后时间久了，他们甚至找不到彼此存在的痕迹了。

萧禾在写。

大概一个小时前，她被骆旭送回家，这段时间，萧禾满脑子都是骆旭的那个问题，想他又有什么忘不掉的心事，想他们怪不得能交集在一起，想自己是不是在瞎操心，无论如何，大概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