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没有人说话，石磊坐到桌子对面去，拿起一杯豆浆一个包子自顾自地吃起来，青禾不知怎么的，也没说话，没有问题，没有答案，没有聊天，也没有质问，更不会有道歉。她只是学着石磊的样子撕开油条外面的那层纸，一点点撕，慢慢地露出还温热的泛着油光的外皮，她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前的油条，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好饿，胃和昨天灌进去的酒纠缠绞痛，她默默打开小馄饨的塑料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热流从嗓子里穿过食道和胃里的酒混合之后，青禾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体温复苏，血液重新流动，昨天没有流完的眼泪也在这个时候恢复意识，按照它的记忆原路返回重新流淌进眼睛里，在眼睛里来转去，哽住了喉咙，青禾一吸一吸地吃着食物，眼泪啪嗒啪嗒掉进去，她也不管，哭的越凶，吃的越大口，企图拿大块的食物冲破被眼泪哽住的喉咙。

谁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个人把面前的食物全部吃光，只剩下凉下来的塑料袋和油腻的沾着残渣的饭盒的时候，沉迷的情绪才一点点恢复原样，青禾才仿佛又做了一个梦一般的醒过来。

她是做了个梦啊，她一声不响地和石磊一起吃了顿早餐，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没有争吵，没有埋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她，石磊，就只有他们。

真好啊，原本什么都该是这个样子的，原本他们就是这么好，原本的生活就是这么平静啊。

青禾想起了过去的无数个冬天的早晨，学校门口没有摊位，为了一个香香甜甜的烤红薯青禾都特地绕进一个巷子里，每次她都能看见石磊在那个卖红薯的摊位等着她，然后他们俩一起在小摊面前剥开烤的脆脆的，冒着热气的红薯皮，一边吃一边等，有时袁金也会跟着一起过来，吃完了等不到袁金她和石磊也不会多呆。青禾怎么也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偏偏每次石磊都在那，明明从未有过约定，可每当回头都能发现石磊在原地等自己。

烤红薯的味道早就不记得了，前十多年的冬天有多冷也不记得了，石磊等在那里手里捧着两个烫手的红薯瑟瑟发抖的身影也一天天模糊。那本是最平常的每一天，却在回忆里显得珍贵可爱，那本是青禾早就习惯的过去的生活心意，却在今天放大到无法偿还。

这是多少年的等待呢。

谁能做到如此呢。

她以为只有向子明才知道爱，她以为她因为向子明而知道爱。可真正爱了自己许多年的少年还是眼前的少年，依然年轻，依然明朗，依然没有一声不吭地离开。

“我昨天不是把话说绝了吗，你怎么还在这。”

“话是说绝了，心没那么容易死。”

“你不委屈吗，不觉得自己卑微吗，不觉得我很渣很讨厌吗，你干嘛还不死心干嘛还喜欢我，石磊，你想清楚一点，你真的觉得公平，你真的就这么心甘情愿？”

“当然，我委屈，我看得见卑微，可比起这些，把一颗心切掉一半开一个豁口，比豁出去自尊和不计较得失要痛苦的多。我确实，无法控制地心甘情愿。比起昨天那个摔门而去不管不顾的我，今天这样买个早点然后坐在外面等你出来一起吃的石磊，更叫我觉得我是一个活着的，会爱的人，我更喜欢这样的我，更喜欢一颗完整的不曾被剖开的会跳动的心。我不想讨厌你，是因为我不想讨厌我自己。青禾，无论你怎么想，其实从头到尾我喜欢你这件事，和你无关，你什么表现都是应该的，说白了，你是你，我是我。我想我，真的不怪你，也不能放弃你，这是我的事。”

青禾这才发现，自己差点就杀了一个鲜活的，会爱的，真诚明媚的人，而那个人什么错都没有。

武林外传里，记得吕秀才在郭芙蓉回家的一段时间里，和祝无双发展了一段短暂的感情。直到郭芙蓉回到同福客栈，祝无双才明白吕秀才其实真正喜欢的只有郭芙蓉一个。后来郭芙蓉的父亲来到客栈企图带走女儿，被祝无双的一段长篇大论劝服。

最后郭大侠问祝无双一句，你为什么还坚持。

她说，爱情是条单行道。

青禾记得这个剧情没什么奇怪的，她很喜欢这个电视剧，翻来覆去看过好多遍，当初看到这一集不太明白为什么吕秀才明明喜欢别人却有这一段看起来很渣的感情线，并且青禾并不觉得编剧的意思是把角色定义为渣。渐渐长大，偶尔看见过重播时，也有点明白在现实世界里，当你面对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的心上人时，人的心理是很矛盾的，这种矛盾尤其扩大在身边出现了一个温柔可人，对你认真付出，你又讨厌不起来的人。按照逻辑，就算吕秀才真的沉迷进这种陪伴也情有可原。人在感情里都是进进退退的，更何况一个毫无希望的等待真的显得不可爱。之所以后来坚定地选择回去是因为那个真正喜欢的人真正回来了，并且告诉你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毫无希望的等待和不确定，才是一个人真正选择坚定不移的理由。

大概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大多生活化显得没什么特殊意义，她也不会特别去记，但这句话好像是个定义，在青禾的认知里就如同看课本划重点一样，爱情是什么？爱情是条单行道。这是对爱情下了定义，这个定义寥寥几字却显得很有道理，只是青禾从来没懂过，和物理牛顿三定律一样，在青禾的认知里都是只有几个字，背下来也很容易，可是永远不会明白其中到底在说什么。

可这个时候青禾懂了，爱情，如果这一切真的称之为爱情，还真的是单行道。

石磊喜欢青禾，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