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2 / 2）

青禾说的石磊内心惶惶然，他知道错不在青禾，错怎么可能在她。错在父亲身上，在青禾母亲身上，在她继父身上，在自己母亲身上，甚至，还可能在自己身上。怎么也不会也不该是青禾错，不该她受到指责。可石磊自私到没得选，他愤怒到必须去释放恨意，他痛苦到不得不找人发泄，他烦透了内心的教条和规矩，他不能去辱骂死去的父亲，不能找死去的任何一个人要一个说法，他不能和母亲发脾气，母亲的苦和从今往后的艰难令他想象不到，他不能去骂嘴里闲言碎语的街坊邻里，他们都是帮忙筹办葬礼，为父亲上过一炷香的“恩人”。其实每个人他都恨，每件事他都恶心，能令他真正爆发的对象，只有青禾。

“石磊，我知道你没办法面对我，因为我也没办法面对你。我明知道这一切不是真的，我明知道这些事情肯定有问题，可我没证据啊，我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告诉你我妈和你爸是清白的，现在死无对证，我们两个除了背负失去亲人的伤口，还成为了彼此的烙印。我们真的不能再见了，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舍不得，我舍不得我十多年的朋友，我舍不得放弃一个喜欢我喜欢的那么真诚明媚的人，我舍不得我的第二段爱情，我舍不得连一句再见都不和你说。

所以我今天是来和你告别的。

石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认认真真告个别是件多么艰难的事情，告别起码意味着两个人还能见一面，哪怕只是一面，意味着起码我们都还活着，哪怕只是活着！

可你，没有说一句再见的勇气，却有把恨和厌恶转嫁到我身上来的力气。”

“对不起，我真的毫无招架之力了，青禾，我很累，累的不能呼吸，痛的无法生活，我死不能，活也活不下去，你愿意怎么想，愿意怎么做，都随你，我没力气了，青禾，我没力气继续认识你，继续当朋友，当恋人，继续和你说话，我真的，无能为力。”石磊道。

“你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今天，才彻彻底底明白了我青禾在别人眼里的地位，其实我挺重要的，真的，我仅仅是比不上袁金的妈，比不上你爸，如果没有这些事发生，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比你的家人重要呢，怎么可能比你的自尊和颜面重要呢，怎么可能比两条人命重要呢，不可能的。就连眼下的你心里的地位，我青禾，都受之有愧。”

青禾说的都是实话，绝非讽刺。只是她真正把这些话说出口，怎么听都好像是在埋怨石磊。她不怨，她只是抵抗不了命运把自己推到真相的源头，推到避无可避的人性面前，而这些本来永远不会被他们知道的，人性的自私和欲望，把所谓的感情和时间累积起来的信任冲溃，只剩下□□裸的，她从未见过的石磊。石磊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和你，是站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受害者，你失去家人，我何尝不是。你遭人非议，我作为那个人们口中的小三的女儿，你可知道我遭人诟病的部分，承受的压力比你多得多。人们只会觉得一个单身女人去破坏别人家庭是多么恶心多么贱，却鲜有人去想假设如果这是真的，那个背叛家庭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应该被少谴责的部分，更何况，根本不会有人去假设。

可你在怪我。

你居然怪我。

我不求你保护我，因为你一样痛苦。我不求你还把我当好朋友，因为我理解你的无法面对。我不求你站在我这一边，我甚至不求你感受得到我的痛苦，哪怕我们经历着相同的事情本可以感同身受。我真的就只求你不要把事情全部推到我身上来，要去北京是你提议的，不是我们不离开灾难就不会如约而至。我只求你和我好好说声青禾再见，哪怕真的就再也不见了，给我们的友谊还有夭折的所谓的爱情画个句号，让未来斑驳的人生少哪怕一点点遗憾。

而这些，你都不愿意。

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如果埋怨我真的能让你好受一点，让你的愧疚和自责有个寄托，就当我青禾，认识你十年以来，为你这个以后再也不会有的重要的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就当我愿意。

青禾后来是被石磊的母亲赶出来的，她本来在睡觉，看见有人来找儿子，在言谈中明白了这就是那家人的女儿，便拿起扫把冲了出去。石磊拼命阻拦，青禾哭着看着一切，看着石磊冲自己嘶吼你快走啊，永远不要再见了！

她那时就彻底明白，这便是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