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很奇怪,他第一次照顾别人的想法,他会在乎一个人快不快乐。
阿织被冰凉的雪地冻的快要失去了知觉,她躺在这冰天雪地中,想着,若死在这里,倒也干净,这样她就不会再有恨,可是她会舍不得她的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还要失去母亲,那和她有什么区别。
院门被打开,暮成珏看见眼前躺着的人,霎时间飞奔过去,他俯下身来,将她转过身来,是她!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满身是伤的在他这里。
她已经很久没出现了,此时暮成珏有些慌,他怕她会死掉,阿织一手努力伸起扯住暮成珏灰紫色的袖子,微微睁开眼睛,她的眼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细细的白霜。
他顾不上那么多,将她抱起就往屋里走,怀里的人娇嗔一声:“轻点,我好痛”,他不由得松了一下手指,她吃力地抬起另一只攥着的手,在暮成珏眼前摊开,虚弱的说:“还给你。”手里漆黑的棋子已和血液融成一个颜色,“我可能要死了,但是我想在死之前,把这个还给你。”说完,她便昏了过去。
这是他的棋子,他记得,是她偷了的那一步棋。
苍晏看着她被他抱了进去,心里一吃紧儿,也消失在白茫茫中。
她的身体太过冰冷,身上的剑伤都在流血,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他唤人来,叫来了山庄里医术最好的大夫,一时间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外面的下人忙里忙外端热水,碍于男女有别,他找来了尹天姣,让她和大夫一同为她包扎。
尹天姣看着站在门口焦急万分的暮成珏,心里讥笑着,原来他也有在意的东西,他真的会在乎人啊。她虽然很难受,也明白了有些感情果然是强求不来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自己的屋中,不曾加过暮成珏一面,可这次是他来求她,她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女子死掉。
她连同她两个婢女替她擦试着身体,直到大夫上完药包扎完,让她安稳躺下后她才出来。
她对暮成珏忽然刮目相看,一个连自己亲弟弟都杀的人,还会关心别人,她以为他已经不会爱人了。
“如果今天是我受伤,你也会这般紧张吗?”尹天姣出门时问了暮成珏一句,他还未做回答,尹天姣举起纤细微凉的手指放在他唇边,“你不用回答我,有些事情,我不会去追问,我也不会告诉我爹的,你尽管放心,还有那个姑娘,她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能否撑到明日晌午了,撑过了就无大碍。”
说完尹天姣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这个跟她朝夕相处了五年多的男人是这么陌生,可是仔细一想,她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他的生活他的心,又怎么会了解他,他明明看起来,那么美好,那么温文儒雅,可惜他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他只是个物尽其用恶毒至极的人。
她对他一见钟情,导致这五年来她都被自己的爱蒙蔽了内心,如果不是暮成泽的死,如果不是这个姑娘的出现,她可能一直被他的表面幻象和自己的心蒙蔽着。
暮啸山庄的今天离不开天山门在身后的支持,天山门的今后,又得仰仗着暮啸山庄,此刻尹天姣在外人看来的善解人意,不会为难她夫君,都是她的隐忍,她走了,身后跟着两个婢女说着她真傻,不如将那个狐媚女子直接杀了多好。
尹天姣哀叹道:“有些东西不属于你,你再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到头来只会让他厌恶,这又是何必。”她本想差两个婢女去照顾一下那位受伤的姑娘,可是转眼一想,她身边有暮成珏在,应该不需要任何人了。
她的心里只剩下难过了,难过的不是他心里有别人,而是难过自己五年来错付了感情,如果她当时不嫁给他,嫁给别人,可能要比现在幸福的多。
萧萧合欢树下,站着一个比这雪还冷的暮成珏,他脚底的雪化开了,心却化不开,他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忽然看不到自己的心了,他竟然对一个见过几次的陌生女人动心了,更让他困惑的是这个陌生的女人,在他心里根本没有那么“陌生”,而他怎么都对她冷不起来,他总是想要了解她,贴近她。
暮成珏在屋外站了一夜,直到拨云见日,他命人端了一碗粥来,亲自坐到床边给阿织喂食,可是阿织浑身包扎的像个粽子,只露了一个头,也无法起身,他又将粥放到桌子上,端来一碗鱼骨汤,一点一点给她灌下。“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便把这狼牙还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床上的人睫毛微微动了一下,“那我就当是你同意了,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
苍晏回到了小木屋,他不明白,她明明都准备去找暮成珏,还要招惹自己,招惹完就像没事人一样走了,一个女人,心怎么这么寒冷,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只是一个排解孤独的玩物,一个替代者。
他想不明白,他一开始想杀了暮成珏,后来因为想着见到她,暂时不杀他,可经过这件事后,他还是要杀了暮成珏,他可以接受阿织出去和别的男人喝酒,因为她不爱他们,她始终会回来,可他没有办法想着她躺在他床上,还会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
她心里有暮成珏,她可能会再也不回来了。
一想到她可能不会再回来,苍晏握着剑柄的手就失去血色。
苍晏比任何人都要熟悉暮成珏的生活习惯和他布下的机关,他要杀了他带着阿织走。
他来找暮成珏这天栖霞山又下起了雪,一点不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小,他一袭黑衣落在暮成珏院子中的时候,凑巧暮成珏就站在门口。
“是你?你怎么回来了。”暮成珏有些惊讶的问道。
“我来带她走。”
“带谁走。”
“阿织。”
“你认识她?”
“见过。”
“你要带她走,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我知道你武功不低,可是我的龙吟刀不同意。”说罢暮成珏拔出挂着狼牙的刀。
苍晏也随之抽出霄云剑,院中刀光剑影,空气忽然变得更冷了,一招十三式的剑法在压制暮成珏的刀,大雪中他被苍晏刺来的剑逼的频频后退。
在他以为自己要倒在苍晏剑下的时候,屋门打开了,穿着一身白衣的阿织艰难的扶着门框,苍晏就在此刻几乎和暮成珏同时回头望向她。
“住手!”她的声音虚弱的可怕,几乎细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她一只脚迈了出来,由于身体太差,另一只脚还没迈出来便倒在地上,暮成珏收起刀就快步到她面前。
她抬起头,没有看暮成珏,而是死死盯住苍晏“如果你杀了他,我也不会独自活在这世上。”这句话虽然有气无力,却很坚定。
苍晏与她对视着,他忽然笑了,阿织真的成了他的软肋,他不可碰也不可触及的软肋。
她的眼里含着泪,好像那湖畔中的碧波,苍晏还是心软了,暮成珏一时间搞不清他们俩的关系。
阿织再次昏倒了,苍晏刚要上前,便被暮成珏制止“我想无论你是她什么人,她都不会想要跟你走的,你走吧,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
苍晏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暮成珏转身回屋的时候,忽然轻声说道“我想,向初应该不想知道阿织的存在吧。”
这一句话,击溃了苍晏心里立下无数遍要带她走的想法。
他深刻的明白向初如果知道他心悦一个姑娘,还要因为这个姑娘杀人,那么向初一定会不择手段要了阿织的命,他只能离去,他恨自己连杀暮成珏的本事都没有。
这样的他,就算带走阿织,也不能护她周全。
暮成珏将阿织放在床上,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中挂着几分忧郁,神情中透着脆弱,她在昏迷之中,抓住暮成珏的手“柳寒珏,你不要走。”
柳寒珏这三个字忽然刺痛了暮成珏的心,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拂上她的额头,替她轻轻抚平了眉头,“我在这,我不会走。”他试图努力的想起有关她的一切,可他什么都没想起来,。
屋里安静极了,只有阿织淡淡呼吸声,他在心里默念着阿织的名字,忽然一阵头晕,脑海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可是他越想看清头越疼,他扶住床的边框,这一刻他确信,阿织没有骗他,他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