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 / 2）

“我撒谎？”曲慕陶破天荒笑出声，“是啊，我撒过谎，现在也在撒谎，那又怎麽样？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在红湾，那个地方你回不去了，只有我陪着你，只有我会来红湾看你。你以为门是怎麽开的？是你给了我钥匙。是你，你自己给我的。”

“是你骗我在先。”

“我承认撒谎，但我没有骗你。”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我知道你和姜成岩认识，和阿嬷认识，然后，”姜由吞咽一记，“然后，你一直出现在我面前，你骗我，你什麽都知道，对，就因为你什麽都知道……”

“一个巴掌挥在空气里响不了，它是挥在人脸上才会响的。你语无伦次，话说得颠倒模糊，是因为你心里有鬼。你当谁是恐怖份子？”曲慕陶说，是你啊，姜先生。

曲慕陶半夜离开，姜由待在放映室，没有出来送人。

深夜起了风，曲慕陶在门口的石阶边等着，他等啊等，主卧的灯就是没有亮起。他也想那扇小窗窗帘的后面会不会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和他人争执的时候言语没有逻辑，做事不求原因，他是这麽一个人。

不过，曲慕陶嘲笑，又为什麽要追求逻辑呢。

车子过了指示牌，再驶几公里就进了市中心。途中曲慕陶接到陈琪电话，女孩在电话里哽咽，求他来孙小淳家一趟。

“怎麽了？”他问。

“小淳被打了，伤得特别严重，”陈琪努力压着哭腔，说话带着回音，似乎正躲在一个密布的狭小空间，“可是她不肯去医院，我不知道该怎麽办，只能找你了，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曲慕陶言简意赅：“好，我马上到。”

孙小淳住在一个老式居民楼里，楼层最高只有第五层，她就住在左边那间。曲慕陶来得匆忙，敲门时还在大喘，他敲了一下，门后等着的陈琪立刻打开，看到他像找到了主心骨，眼泪直往下掉：“你快去看看。”

屋子里一塌糊涂，桌上东西倒的倒，掉的掉，摔烂一地，像有叛军过境。陈琪带他进房，孙小淳蜷缩在床上打颤，全身上下只露出半条小腿，上面横亘着一条深深的口子。

陈琪把她身上的毯子掀开：“我们本来约好去吃饭的，结果在那个地方碰上，碰上了张导太太。吃完饭我们想回家，可是路口突然窜出来几个人，他们手里都拿了棍子。我想帮忙把小淳拉出来，但是我没有办法，他们人太多了，我连碰都碰不到她……”她哭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救她的，对不起。”

“好了别哭了，这不关你的事。”

陈琪抹掉眼泪，“还好那地方离家不远，我没叫车，抄小路把她带回来的。小淳不肯去医院，她要我给张导打电话，但我觉得这样可能会更刺激他太太，所以我没有打……我搬不动她，也不敢找她经纪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曲慕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用力闭了闭眼，问道：“你确定楼底下没有人跟着？”

“啊？”

“他太太既然敢叫人当街打人，肯定留了后手，就她的身份，查一个小演员住址根本不是问题。你把她搬回家没关系，可是你让我过来，孙小淳就不仅是插足别人婚姻，还会和‘男性友人夜宿爱巢’。”

陈琪愣住：“我没想到这点……”

“算了，也只能这样了，”曲慕陶让她去找医药箱，“衣服的伤下面只能你来，如果严重，我去给她经纪人打电话，必须得去医院。”

陈琪连连点头。

房门关上，曲慕陶在屋子中央站着，想了想，弯腰收拾起东西来。他把茶几上被撞倒的瓶罐丢进垃圾篓，挪正沙发的位置，摆起台灯，又翻过置物柜上盖住的相框。

相框玻璃脆弱，只轻轻一磕就碎了，裂缝刚好切割了照片里曲慕陶的脸，叫他的笑脸半明半暗，和身边的同学朋友一对比，看起来不太真实。

他拆开相框，将照片取出来，却发现里面不止有一张照片，还有另外一张。这张被隐藏起来的照片则简单许多，一个相貌一般的男人和正值妙龄的漂亮女孩，女孩抱着男人的手臂比剪刀手，眼神天真，笑容甜美。

多久没见过这样的孙小淳了？那该是太久太久了。爱上张奕生这件事，叫她尝到快乐，也被梦魇缠上。她从不自扰，奈何着了他的道。

“啊——”房里传来尖叫，孙小淳痛得不停在床上打滚，陈琪眼泪扑簌掉落，拿着棉签的手抖得不停。她有些崩溃，想叫曲慕陶来帮忙。这样下去，孙小淳就算不伤口发炎，也会被疼死的。

与此同时，曲慕陶打开门，外头站着一个男人，他刚在照片上见过。

张奕生看着眼前的男孩，问道：“我找孙小淳，她在家吗？”

刚好陈琪握着一根染红的棉签跑出来，对上张奕生，她瞪大眼睛，僵硬地看他擦过曲慕陶和自己进屋，而里头的尖叫戛然而止。

陈琪怔忪，问曲慕陶：“他怎麽来了？”

“可能是他太太说的。”

棉签掉在地上，陈琪听见房里传来哽咽声，她心头发堵，像朝曲慕陶告密：“自从他太太来过剧团，小淳就一直被人指指点点，他们都以为她是小三，插足别人婚姻，可是张奕生就没有错吗？他本来可以拒绝她的。可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所有人都以为只是小淳贱，爱他的钱，想爬他的床，上位拿资源……我真不知道小淳到底在想什麽，她明明说自己已经和张奕生分开了，可是又让我打电话给他……”

孙小淳在哭：“你别缠着我了好不好，你就当我恶心当我贱，我傻/逼才跟你在一起，你放过我啊，啊？你放过我吧，算我求你。”

“那你为什麽给我打电话？”

“……”

“我问你，你既然想跟我撇清关系，那为什麽受了伤给我打电话？”张奕生嗤笑，“你才知道你贱？想拿这些伤讹我？怎麽了，那电影一番的好处还不够你吃的？还要……”

“你他妈的狗东西！”陈琪突然抄起台灯，一脚踹开房门，凶煞似的看着张奕生。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眶里还蓄着一颗泪，表情却英勇无畏，“我操……”

“张导，”曲慕陶从她身后出来，手一够取走台灯，对张奕生笑得礼貌又冷漠，“您太太的人还在楼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