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别离（2 / 2）

金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和人手，那只蜉蝣自从远远跟着苏默昭，金尢旸就有了消息，在苏默昭附近洒了人血吸引她，她能马上发现苏默昭受伤，那苏默昭就能及时得救。但是这些，金尢旸都没说，他觉得自己没资格说这些话，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在玩苏默昭的命而已，就算玩死了也没人能指责他。

“我拿完傅先师的遗物就走，那封信我一直没看，我怕再不看来不及了。”苏默昭甚至没有直视金尢旸的眼睛，就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你走吧……走去哪”

“这就不关金少爷的事了。”

“那以后都不要回兰川了，我见一次杀一次。”

“是。”

傅登云的遗物和信他都埋在院子的梨花树下，兰川的气候不适合种梨花，但是结果比那些江南花树甜多了，他来的第一年吐了个甜梨籽在这，没长成，傅登云又托人从江南寄来了花树种子，居然还种活了，这一活就是七年，一直没开花，直到埋傅登云遗物的时候好好松了土，大概又吸了点人血，第二年开了稀稀拉拉的几朵，苏默昭觉得这是傅登云在天上看着他。今年结了许多青色花苞，还没到开的时候，他却要离开了，刚刚挖开土层为了取出信匣，已经伤了梨花的根，这棵树最繁盛的一次开花，他就要永远错过了。

“往昔不念，来日可期。”

这就是傅登云给他的所有遗言。他当时被“董元案”牵连，也只是因为八个字:针砭时弊,月旦社稷。罪名是对新法含沙射影，新法的确争议很大，因为景元帝为了巩权，居然通过了先帝禄元帝一直没定下来的连坐制，但是苏默昭不至于写这一点来给皇帝脸色，这么多枉死的考生，充其量只是怀璧其罪而已。

金尢旸看着苏默昭，苏默昭看着信，直到苏默昭觉得自己都快把信纸看穿了，避开了金尢旸的眼光，带着苏桓开始整理遗物。

苏默昭甚至对他恶心到不愿踏进屋子拿别的东西了，只因为我金尢旸站在这里，金尢旸想。

金尢旸并不是特别清楚自己对苏默昭的感情，他兼具手下，玩伴，兄长，老师甚至父亲的身份，金尢旸简直没有办法把他当做自己的同辈，苏默昭干什么都那样出色地理所应当。而他自己，被寄予当一颗备受瞩目的新星就已经满足，好让那些尘埃里的人来仰望自己，但是在苏默昭这个太阳面前，所有其他星星都是黯然失色的，也许这个太阳有帮助金尢旸发光的意思，但更多是给他一种无形的自卑，苏默昭的灵魂似乎天生高人一等，他行这么多礼，低这么多次头，身上还是有股成圣般的傲气，不遗世也能独立。金尢旸从前是憧憬，但是他金家大少爷的身份也得不来的东西苏默昭挥挥手就能做到，嫉妒和恨意就在角落里疯狂地生长，他想认真学习，百般努力也远不如苏默昭，父亲便只称赞苏默昭，他又用不学无术麻痹自己，试图引起父亲注意，他父亲也根本不在乎，仿佛给足了锦衣玉食就是一位称职的父亲。那太阳这么亮，他都无法直视，毕竟别人赞誉太阳的时候，哪里会看到旁边的星星呢？

“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说再不骂我可就来不及了。”金尢旸做足了要被痛骂的准备。

“有，少爷之前给金太守生辰作的诗很好，很有灵气，只是少爷不适合握笔杆子，人生苦短，还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吧，我还记得少爷练□□的样子，有将帅之风。”

我从来没恨过你，又怎么会骂你。

“就这些”金尢旸使劲抬着头，觉得脸上的泪快挂不住，他永远不能理解苏默昭的想法。

然而苏默昭已经走远了。

太阳虽不能直视，可是带来的暖是真的。

金尢旸有三分留恋这暖意。

再后来，金尢旸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和苏默昭，天人永隔，死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