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青衣公子的到来只引起了门口几桌暂时的注意,他打扮朴素,衣着也无甚特别,周身既不华贵,也没什么稀奇物件,面容瞧着倒是温润和善,有种好好先生的气质。此人手持一柄缠布长剑,走起路来却脚步沉重,想来不过是行走在外,冒充侠士自保的路人,没什么值得浪费目光的。侠士们瞧了几眼便不感兴趣的又转回头各自吹牛,青衣公子随小二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柜台前,对着红光满面的掌柜和气道:“掌柜的,要一间上房。”
“哟,客官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小店上房恰巧就剩最后这么一间,可叫您正好赶上了!”掌柜的忙着办理手续,嘴皮子也同样利索,“要不怎么说是缘分呢。”
青衣公子温笑着点点头,“掌柜所言极是。”
“哎——好了!”掌柜赵福缘将木牌递过去,“您的上房,上了三楼右拐,最里面那间就是,可要帮客官带个路?”
“不劳烦掌柜了,”青衣公子接过木牌,“烦请准备一壶清酒两碟小菜,我稍后下来用饭。”
“好嘞!来福——”
“来了!”方才的小二高声应和,小跑着过来,赵福缘吩咐他办事,青衣公子拿着缠布剑和木牌,沿着大堂正中的楼梯拾级而上,往自己房间去了。
堂中人来来往往,几桌侠士却是屁股长在了板凳上,坐了半个时辰,愣是没挪动一下。其中一位好汉明显喝上了头,大掌一拍桌面,震倒几杯碗盏,醉醺醺道:“如今明月山庄的少庄主中了邪,柳庄主弄不好就后继无人了。”
“也真是邪门,”另一位好汉接道:“也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嗝——叫弄出个‘天狗食月’的凶兆,多膈应。”
“明月山庄,天狗食月,少主中邪,晦气,真他娘晦气。”
“屁的少庄主!”邻桌的佩剑侠士拍桌而起,正是白日里那位黑豹头莫冲,他一手指着方才说话的几位好汉,醉的身子晃了几晃,那手指也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仍旧倔强的指着,“柳沉笛那叫活该!”
又恶狠狠的啐道:“活该!”
被他指着的人好像吓了一跳,他放下竹筷,好脾气道:“楚某可有哪里得罪了这位好汉?”
“什么猪毛?”莫冲喝晕了头,脑子转了半天,搞不懂什么猪毛羊毛的。
被他指着还叫做“猪毛”的青衣男子却也不生气,只好脾气道:“不是猪毛,在下姓楚名瑾。”
莫冲脑袋一歪,眼神混沌,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跟莫冲同桌的是个身穿白衣的文弱书生,旁边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乖巧少年,与书生面容有五分相似。孔崇儒照顾完弟弟,转头便发现莫冲闯了祸,口中叫着“莫兄!”,赶忙将莫冲又拉又哄的按了回去,擦擦汗,冲着楚瑾一揖到底,“莫兄喝醉冲撞了,在下替他给楚公子赔罪。”
楚瑾摇摇头,“无妨,莫公子酒量浅,还是少饮些为好。”
孔崇儒连连称是,那厢莫冲却又突然激灵了,只叫着:“谁说老子酒量浅!”仰脖对着酒壶将一整壶神仙醉灌了个底朝天,“啪”的一声单脚踩凳,吓得坐在旁边的少年浑身一抖,莫冲十分挑衅的看着“猪毛”,将手中空酒壶摔到地上,孔崇儒又去拉他,楚瑾愣了愣,只得抬了抬酒杯,“莫兄好酒量。”
莫冲从鼻子里哼出得意的一声,下一刻只听咣当一声,一头栽到桌上不省人事了。
临倒之前还不忘骂骂咧咧道:“狗.日的柳沉笛!”
孔崇儒一个头两个大,又对着楚瑾连着赔了几个不是,方才过去照顾莫冲。最开始那桌的几位侠士看了这一出好戏,酒醒了大半,瞧着孔崇儒兄弟俩艰难的架着烂醉的莫冲消失在客栈楼梯上,连连摇头,一阵唏嘘,又是几杯酒下肚,最先开口的那位大汉鄙夷道:“莫冲也就只剩下这点嘴皮子上的功夫了。”
楚瑾听出点意思来,叫小二给这桌添上一壶好酒,记到自己账上,问道:“请教各位好汉,可是识得这位莫兄?”
他本就生的温润和气,存心讨好谁的时候只教人觉得如同春风拂面般身心舒爽,那黑熊一般的大汉通体舒畅,语气也缓和不少,“这位兄弟,江湖上谁不晓得‘黑豹头’莫冲,他出名的很。”
楚瑾接道:“为何?”
“还不是因为明月山庄的少庄主柳沉笛!”另一位抢道,他生的尖嘴猴腮,老鼠似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他看上的妞,叫柳沉笛给拐跑了!”
楚瑾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道:“怪不得如此深仇大恨。”
八卦那位显然一张嘴就不打算轻易停下来,把凳子往楚瑾那桌拉了拉,道:“明月山庄富甲天下,江湖排名仅次于武林霸主神武门,那柳沉笛是何等身份,勾勾手指头,别说是妞儿了,就是男的也有的是人愿意把屁股送上去。”
老鼠精说话有些粗俗,楚瑾略有些尴尬的皱了皱眉,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老鼠精并没有注意到,尤自滔滔不绝,“莫冲本身不过三流门派出身的,本事没几两,口气却大得千斤重,听说他倾家荡产,好容易哄到了红绡楼的头牌花魁翠烟,要嫁与他从良,不巧柳沉笛正好带了一帮兄弟到红绡楼吃酒,那婊.子一见柳沉笛,顿时就改了主意,转身踹了莫冲,扬言一片痴心皆付柳沉笛,此生便是为妾也甘愿。”
“从那以后,莫冲便四处扬言此生与明月山庄势不两立,早晚要摘下柳沉笛的脑袋当夜壶,”老鼠精灌了一杯酒,“叫唤了这么多年,也没见柳沉笛给他崩过一个屁,人家压根儿不拿他当回事。莫冲自然更加不忿,这仇自然越结越深。”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黑熊大汉总结道。
“且等着看吧,热闹着呢。”老鼠精转了转眼珠,瞥见孔崇儒兄弟俩从楼梯上下来,正往这边走过来,道:“这回柳沉笛中邪,白煞之流来这里或许是冲着治好柳沉笛的巨额诊金,但莫冲一定是等着他不得好死,自己好去他坟头上撒泡尿。”
孔崇儒兄弟俩已经过去了,老鼠精和黑熊大汉心照不宣的不再开口,楚瑾也转回了自己的桌子,极有眼色的没有再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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