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萧乾豁然睁大眼，楚瑾慢慢道：“你且去看看，除了七窍断魂散，是否还有什么药材遗失，尤其是清心草，我就在这里等着。”说着便主动走到墙角黑暗处，将自己藏了起来。

高墙之上萧乾的神色隐没在黑暗中，夜风吹过，他跨坐在墙头，垂首瞧着楚瑾藏身的墙角，深邃的黑瞳闪过一丝异色，还是听话的悄然翻下，消失在药堂深处。

楚瑾说在哪里等就决计没有再动弹过，长久的静谧中，整个人恍若透明，与墙角的黑暗完美融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

须臾，远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鬼鬼祟祟的往这边靠近过来。楚瑾老僧入定般的眼神终于动了动，那黑点越来越大，及到千金堂后墙，便站住不动了。

昏暗的月光下，一个瘦猴似的少年挨着墙根踮着脚，极为谨慎的向四周看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才从怀中摸出了一团东西，两手拉了拉，楚瑾看清楚那是翻墙用的飞爪。

少年试过绳子的结实程度，后退几步，抡圆了胳膊甩过几圈，就要往上抛，自那黑峻峻的墙头却突然冒出一道黑影，少年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一个趔趄坐倒在地，飞爪落到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砸出当啷一声清脆的声响。

前门官差听到动静，高喝一声“谁！”，举着火把往这里跑过来，萧乾心道不好，赶忙自墙头跃下，将闯祸的少年和呆立的楚瑾一手一个，夹着往远处跑去，瘦猴一脸见鬼的看着不知道哪里多出来的楚瑾，正巧不远处有户人家院墙低，萧乾一提气，带着两个累赘飞身一跃，轻巧的落了进去。

两个官差很快绕到后墙处，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四处仔细搜寻一番，确实一无所获，二人交头接耳一番议论，只当做打瞌睡幻听了，便拖着脚步重新转回了前门。

不远处的墙根下，被萧乾死死捂着嘴的瘦猴少年几乎就要憋死了，一张猴脸涨得通红，细胳膊细腿不住扑腾着，艰难的去扒萧乾的大手。

楚瑾低声道：“你要闷死他了。”

萧乾这才惊觉，赶忙放开了手。少年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夜风吹过，吹散了遮住弯月的云彩，瘦猴一身破烂的乞丐装也毫无保留的映入两人视线，手脸沾着漆黑的泥土，发上还插着散碎的稻草。萧乾上下打量一圈，问道：“泥猴，偷药的？”

乞丐少年一个激灵，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显然正在飞速想主意推脱。

楚瑾慢悠悠道：“私闯民宅也是可以定罪的。”

瘦猴瘦削的肩膀便颓然了下去，须臾后昂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哟！”萧乾被他逗笑了，“还是个硬骨头，叫什么名字？”

这乞丐瞧着不过十一二岁，长期营养不良生的面黄肌瘦，可却早早的就开始拔个头，长手长脚的，瞧着像根套着破布的细长竹竿。他显然还在记恨萧乾刚才差点捂死自己的仇怨，不吭声。

楚瑾又在一旁道：“你家可有人患有肺痨咳疾？”

少年见鬼似的扭头看他，楚瑾温和道：“我懂些医术，你身上有很重的山苏木的味道。”

街头乞丐显然都很会见风使舵，瘦猴立刻直起身板道：“这位神医，小子没有名姓，就叫做狗蛋。”萧乾“噗嗤”一声很不厚道的笑了，显然忘了自己儿时也被唤做“钱串儿”的糗事。

楚瑾倒是没有什么表情，狗蛋不理会萧乾，只笑眯眯的看着楚瑾，像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家犬，“神医，只要您能帮我医治婆婆，您让狗蛋干什么，狗蛋绝对万死不辞。”

“小孩子莫要说什么死不死的，”楚瑾凝眉，“豫州医馆不少，你为何偏要到这千金堂偷盗？”

狗蛋冷哼一声，“我虽是泼皮流氓，却也不会祸害良家。屠圣手心黑手狠，便是千金堂围墙三丈高，我依然要偷他家！”说着狠狠瞪了萧乾一眼，显然连千金堂的学徒也记恨上了。

楚瑾看向萧乾，萧乾没吭声，他又问道：“为何心黑手狠？”

狗蛋显然很是戒备萧乾，往楚瑾身边挪了挪，勾勾手指道：“神医俯耳过来。”楚瑾很是配合的弯腰过去，狗蛋伸长了脖子往他耳边凑，正要开口，后衣领蓦然被人挑中，硬生生给拽了回去。

狗蛋被勒的眼白上翻，萧乾挑着眉毛，松开手，似乎有些不悦，“有什么事不能敞开说。”

楚瑾道这人被排外怕是心中不舒服，于是圆场道：“萧乾是我从小结识的义弟，小兄弟直说无妨。”

狗蛋摸了摸脖子，只好道：“神医可知道黑市？”

“黑市？”

“就是流通禁药的交易市场，我们乞丐讨生活，常常会物色合适人选介绍往黑市，屠圣手可是其中贩卖药品的大户。”

楚瑾抬眼看向萧乾，萧乾赶忙触电似的摇头，“我不知情。”

狗蛋鄙夷道：“你可真没用。”

萧乾：“……”

楚瑾低头想了一会儿，道：“小兄弟可否方便带我二人到那黑市看一看？”

狗蛋有些犹豫，楚瑾又道：“小兄弟若肯帮忙，楚某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家婆婆医治，且分文不取。”

狗蛋一咬牙，下定决心道：“行吧！你们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