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无名师门，不提也罢。”

楚瑾问来福要了一碗水喝下，冲淡了口中药味，见其他三人仍旧颇感兴趣的看着他，只好回了风牛马不相及的一句话，“鬼见愁下，一见禅心。”

说完便告辞上楼，继续补觉去了。

大堂中一阵静默，楚瑾人走了，却丢了个大消息出来，便是一贯咋呼的梅凿也掐了嗓子。眼见着慢悠悠的青色的衣袍已经消失不见，步休方才喃喃道：“鬼医青玉……”

孔崇儒蓦地坐直身子，神色一瞬间极为光亮，几乎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颤声道：“你说他就是——青玉公子？”

梅凿回过神，显然也很是激动道：“半年前，禅心派的老秃驴玄几与黄泉宫的十殿阎罗第九殿主陆平在鬼见愁上决一死战，叫陆平阴了一把重伤不治，断气圆寂后，一位从鬼见愁断崖之下爬上来的青衣公子将人给医活了……”

彼时禅心派众弟子请教恩人姓名，那青衣公子却是不肯说，只独自翩然而去，因他身着青衣，温润如玉，又是从死地鬼见愁之下爬上来的，便传了个名号叫做鬼医青玉公子。青玉公子自鬼见愁之后便于江湖销声匿迹，时至今日禅心派仍在寻找这位神秘恩人，若楚瑾真的就是的他话……

四人眼神晶亮，都瞧着三楼的方向，心下里飞速转着自己主意。

萧乾直到傍晚才翻窗回来，他进来时楚瑾刚刚睡醒，正靠着床头打哈欠，一双略微上挑的眼角缀着薄红，眼神惺忪空茫，眼角还有点隐约的水光。夕阳慵懒的光线透过打开的窗户笼在他周身，染上一层橘黄色的温暖，他的衣领睡歪了，瘦削的锁骨藏在中衣墨发下若隐若现，修长的手指虚掩着唇边，整个人竟少见的有些无辜的妩媚。

萧乾只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过了身去。楚瑾醒了一会儿神，方才慢吞吞的穿衣下床，这期间萧乾一直背对着他喝凉茶。

楚瑾道：“天凉还是不要喝太多，回头我叫来福烧点热水换一换。”

他没有问萧乾何时离开又去了哪里，萧乾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见楚瑾已经穿戴整齐，这才松了脊背，主动道：“四哥，我去帮狗蛋找泥娃了。”

楚瑾点点头，“可有找到？”

萧乾神色有些颓败，摇摇头。楚瑾叹了口气，萧乾却振作精神，从袖中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废纸道：“不过我找到了这个。”

楚瑾接过来，上面一笔笔记录的都是屠圣手与黑市的生意往来，炭笔书就，字迹略显稚嫩，一看便是出自孩童之手。

萧乾道：“这是泥娃帮屠圣手做线人时留下的后手，狗蛋说，他们乞丐不定哪天就被灭口了，衙门也不会管，多数往乱葬岗一抛了事。泥娃以前似乎是贵胄之家的孩子，读过几年书，便寻了废纸来记录。”

他又从一叠皱巴巴的纸张中找出一张，上面赫然是墨汁书就的协议，甚至还盖有屠圣手的私印，日期正是三日前！

萧乾道：“这是屠圣手的亲笔字迹。泥娃这孩子也是个机灵的，平时装作绵羊一般，竟有本事哄得屠圣手将这单子交于他周转，只是没想到他人中途进了大牢，泥娃也不知所踪，这单子如今便都落在了我们手里。”

楚瑾看着这些纸张久久没有说话，他抬头看向冲他微笑的萧乾，道：“若是千金堂没了，你该如何？”

萧乾很是豁达，“左右我跟着屠圣手也学不到什么，如今得知他德行有亏，便更不可能再留着了。”

楚瑾道：“你作何打算？”

萧乾趴在桌上，往楚瑾面前凑了凑，俊朗的面容开朗而柔和，“跟着四哥四处闯荡，四哥可嫌弃？”

他的眉目其实生的颇为凌厉，板起脸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此刻却都灌上了蜜糖，软和的如同夏日藕荷，像是邻家枝头的暖桔，楚瑾与他对视，扯开唇线一贯温和道：“随你便是。”

豫州城今日的晚霞格外艳丽，红紫橙黄铺染了几乎整片天幕，好像燃烧出了夕阳最后的一点生命，怒放而绚烂。这般美轮美奂的天穹下，两个相视一笑的人也渐渐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和面目，仿佛各自都织了一层彩云做的面具，缥缈美丽，无可捉摸。

停了一会，萧乾率先笑道：“四哥白日里睡这么久，入夜可还睡得着？”

“今夜有人找，自得养好精神，”楚瑾回道。

萧乾好奇了，“四哥约了人？”

楚瑾摇摇头，“没有。”

“那……”

楚瑾拿了药包准备下楼，离开前道：“且等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