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 / 2）

瘦杆师爷抱着胡乱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顶着上司的怒火，满头大汗，“是邢罪堂的两位戒使，不能得罪啊！”

胡乱一惊，手中的惊堂木啪嗒一声掉了下去，在桌案上打了个滚。

江湖论资排辈，有七大门派，分别是昕风门、神武门、明月山庄、百草峰、禅心派、宫羽派、孤剑派，称为三派两门一峰一庄。三十年前黄泉宫偷袭昕风门，杀了包括掌门在内的大半长老门生，树倒猢狲散，昕风门一朝灭门，曾经的武林霸主消逝，从此便只剩下六大门派。

直到十余年前，有个自称昕风门第六代掌门的毛头小子楚长珏横空出世，一时风光，惊才绝艳，可惜没几年就在乱战中坠入鬼见愁断崖之下，尸骨无存。

玄广大师和太霄散人正是禅心派和百草峰派往邢罪堂的戒使。

此二位地位超然，如今不请自来，胡乱听闻两人身份，也是一头的虚汗，幸亏师爷拦的及时，没有得罪两位江湖前辈。

胡乱从太师椅上蠕动起来，“两位戒使远道而来，来人，快，看座，上茶！”

心中却腹诽，邢罪堂早先不管这事，如今戒使却亲自到来，一来还就是两个，可不吓死个人了。

忙有人应声下去了，玄广大师抚了抚胡子，道：“此案既然交给朝廷审理，我二人自是不该插手，只是今日碰巧路过豫州，瞧见这位小哥似有要事禀报，便将人带了过来，无奈惊扰公堂，还请大人见谅。”

胡乱摇摇脑袋，笑道：“无妨，无妨。”

无妨个屁！

萧乾很是自觉的上前一步，“草民萧乾，是千金堂的学徒。前几日外出采买药材，今日方才归来，惊闻毒杀一事，想要上堂申辩，奈何千金堂外看守的官差阻拦，只好出此下策。”

胡乱呵呵一声，有些尴尬，不用说，肯定又是师爷提前吩咐下去的主意，为的就是防止今日审讯节外生枝。

可这枝到底还是生了，还是从两棵参天古树上长出来的，叫人够也够不着，更别想着轻易折掉。

今日是不能糊弄着结案了，胡大人只好坐好身子，道：“你要申辩什么，且一一道来。”

众人目光所向，屠圣手颇为意外的看着自己的学徒，实在不清楚这个鹌鹑有什么可申辩的，莫非是来给自己叫屈？

若当真如此，如此孝顺师父，日后教他一两手简单的治病功夫，好勉强糊口度日也无不可。

可看着看着，又觉得身旁的萧乾有些奇怪，究竟是哪里奇怪，屠圣手一时又说不出来。

似乎……脊背挺直了些，头也昂起来了。

萧乾朗声道：“草民萧乾，状告千金堂屠圣手，私卖禁药，谋财害命！”

一句话掷地有声，惊起围观群众巨浪涛涛，屠圣手蓦然转首，就连孔崇儒也抬起了毫无生气的眼睛，惊诧而狂喜的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年轻人。

楚瑾站在喧闹沸腾的人群里，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嘴角牵起一抹狐狸般温润的笑意。

“你他妈胡说些什么！”屠圣手暴怒，起身便要狠狠掌掴这个不肖徒弟。

“公堂之上，不许喧哗！”

严捕头一脚踹上他的膝窝，屠圣手一时不察，双膝咣当砸地，巴掌也扇空了，严峻这一脚不轻，听那动静至少要青紫一大片，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两旁衙役立刻上前，把屠圣手牢牢禁锢着跪在地上。

这番惊变吓的堂上老爷小心肝狂跳，胡乱下意识看向两位戒使，却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玄广大师和太霄散人说不管就真的不管，两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退到堂外站着，甚至没有去坐衙门特意给准备的座位。

胡乱瞧着这两位晒太阳的高人，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真不管还站在这里不走？

可他这官儿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可不敢得罪，只好按捺下脾气，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始作俑者萧乾，问道：“哦？可有证据？”

萧乾道：“有！”

屠圣手眼瞳一缩。

萧乾气定神闲的从怀中掏出一沓旧纸，师爷赶忙接过，转呈给胡乱。

“此乃屠圣手与人交易禁药的协议和部分记录，协议盖有屠圣手的私印。”

“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屠圣手眼珠一转，涨红了脸骂道：“老子养你吃饭教你本事，你竟然图谋我千金堂的资产，偷了老子的私印嫁祸于我！”

“什么！嫁祸？”

百姓又是一阵惊叹，这杀人案最后竟然还牵扯出了一出师徒反目的戏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太精彩了！

孔崇儒刚亮起来的眼睛渐渐黯淡了下去，这般变黑为白的本事，叫他这个读过书的也自叹不如。

人群中，孔崇生瞧着哥哥的模样，胸膛鼓了又鼓，终于下定决心，就要走出去。

楚瑾伸手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孔崇生嘴唇动了动，还是站住了。

公堂上，萧乾八风不动，也不去管周遭议论纷纷，又从袖囊中拿出几个瓷瓶，转交上去。

屠圣手瞧见那些药瓶，脸色终于一变。

萧乾道：“这些都是屠圣手亲手炼制的禁药，大人可以一观。”

禁药大多是毒药，师爷将药瓶摆上案桌，胡乱立刻连人带椅子往后移了移。

屠圣手慌了一下后又很快镇定下来，嗤道：“谁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脏东西，扣到老子头上。”

胡乱下意识点点头，有道理。师爷赶忙咳嗽一声，胡大人立刻意识到不妥，止住了自己上下点动的脑袋瓜子。

“大人，”人群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楚瑾迈出人群，“楚某不才，略通医毒之术，愿意自荐一辨真伪，为大人分忧。”

好啊！胡乱心中一喜，不管是谁，有用就行，只要能早点斩了这团乱麻，站哪一方都无所谓。

“你过来。”胡乱赶紧招招手。

楚瑾从堂外走来，路过僧道二人时略一停顿，向着两人行了一个晚辈礼，玄广大师还了声佛号，楚瑾抬步，跨进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