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要说这毒药一事确实十分难以管束,尤其江湖上能人辈出,隔三差五就能鼓捣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实在是防不胜防。于是朝廷律例中便只禁了百姓能接触到的、最为常见的几种药品。
这下,就是胡大人再怎么想把案子找个理由结了,也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这时,站在一旁的玄广大师终于开口了,“阿弥陀佛,胡大人,老衲有一言。”
胡乱忙道:“大师请讲。”
玄广道:“邢罪堂量罪第七条,残虐老幼、泯灭人性者,当诛之;邢罪堂量罪第九条,祸乱武林、违背道义者,视同魔教,当诛之。”
“不日前,有侠士身中百毒丹而死,黑煞虽然归隐,却仍旧参与武林纷争之中,我邢罪堂可管。”
胡大人巴不得扔了这个烫手山芋,忙不迭的点头,“既如此,劳烦邢罪堂各位戒使。”
屠圣手还在垂死挣扎,“老子只是炼药的,又没有下毒杀人,祸乱什么武林?!”
“到了邢罪堂,自许你争辩。”玄广手指一指,一道厉风破空而去,怒目圆睁的黑煞便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稍后,还要劳烦大人将人送至东城门外,自会有我邢罪堂中人接应。”
甩掉一件难缠的包袱,胡乱神清气爽,忙道:“大师放心。”
如今堂中便只剩下孔崇儒一个罪人了。他杀人是自己招供了的,无需多审,胡大人心中舒畅,大袖一挥,举起惊堂木,就要定罪,一直沉默的太霄散人却突然出声了。
“且慢。”
可怜胡大人,惊堂木举了一半,差点又闪到腰。
“这位道长,您有何事?”胡乱苦哈哈道。
太霄散人也不去看孔崇儒,只是面无表情道:“此兄弟二人是我百草峰的门生,贫道需带回百草峰惩治。”
又是一个要人的。
胡大人和师爷都齐齐在心中翻起了白眼,邢罪堂最先说着不管,结果查出百毒丹和点春指之后,一个接一个的跑来管事要人。
行吧,都带走,都带走,正好不想理这烂摊子事儿。
胡乱道:“原来如此,既然是江湖纷争,本官就不多插手了,来人,给孔崇儒松绑。”
孔崇儒跪了一个多时辰,膝盖受伤站不起来,孔崇生从人群中跑出来,扶着哥哥艰难的站好,两人搀扶着走到太霄散人身前,虽说被逐出师门七年之久,也不清楚素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德高望重的太霄散人为何要走这一遭,兄弟二人还是极有礼的郑重一礼。
“回去养好伤,明日到城西青莲观找我。”太霄散人冷冷道,与玄广大师相携离开了。
如此,福缘客栈毒杀案一事终于落下帷幕,一场场闹哄哄的乱象过后,都叫邢罪堂干净利落的清了底。
同时,鬼医青玉公子再现江湖的消息,也随着梅凿等人的大嘴巴,迅速飞往五湖四海。
回去的时候,赵福缘已经在寻人托关系卖掉这间客栈,只是暂时无人问津,生意便还做着,能赚一点是一点。
萧乾第一次随着楚瑾从正门迈进这里,赵福缘瞧见新面孔,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萧乾心想你这里我都住了两日了,嘴上却道:“不用,我和楚兄住一起。”
“哦……”赵福缘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两个大老爷们。
楚瑾道:“你没带钱?”
萧乾点点头,又摁住了楚瑾掏钱袋的手,“左右住不长,别浪费钱了,咱们两个多年未见,正好抵足而眠,好好叙个旧。”
楚瑾想了想,把手放了回去,萧乾暗暗松了一口气。
身后,孔崇生扶着孔崇儒进来,赵福缘看到这两人颇有些惊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毕竟是杀人的罪魁祸首,叫掌柜的原谅是不大可能的。可他兄弟二人交的房费还未到期,赵福缘也没那个骨气退了钱轰人出去,索性只当作没看到。
孔氏兄弟十分歉然,经过楚瑾身边的时候,两人齐齐停下,一个深揖。
“多谢楚公子(楚先生)。”
多谢你没有把崇生才是真凶的事情说出去,多谢你全了我兄弟二人仅存的颜面。
楚瑾却道:“崇生,破毒丹你吃了吗?”
孔崇生无言,显然并没有吃。
孔崇儒皱起眉头,“崇生?”
他显然还抱着自杀离世的念头,孔崇生恶心透了自己,反正半年后也要死,不如早死早超生。
“该你承担的,便是天塌了也得站着。”楚瑾温声道:“我不说破,不过是因为发现了迷药醉今宵。”
孔崇生一瞬间如遭雷击。
楚瑾定定的看着他,“死亡是最为懦弱的逃避,所谓罪有应得,不只是说的别人,更多时候,指的是自己。”
在那个令人绝望而糜烂的夜晚,孔崇生从沉重的迷蒙中醒过来,睁眼便是在自己熟悉的房间、在自己熟悉的那张整洁干净的床上,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丑恶而大汗淋漓的中年男人正在自己身上忘情律动着,那一瞬间孔崇生如遭雷击,所谓世界坍塌也不过如此。
他的耳膜轰隆作响,他想求救,却浑身酸软无力,醉今宵的威力令他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法说出来。这个苍白病弱的少年玩偶般任苏去病在床上折叠出各种姿势驰骋,被迫的承受着,他一阵阵的反胃,他想杀了自己,想杀了那个自称能医好他心疾的男人。
孔崇生听不清楚也记不清楚苏去病到底在自己耳边说了多少污言秽语,也不知道苏去病到底折腾了自己多久。
他只记得,等药效开始散去,等他终于恢复了一丁点力气,他看着身边躺着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摸着他的脸,秽笑道:“宝贝儿,你要是跟了我,保管教你每天吃香喝辣。”
孔崇生听见自己甜腻腻的回了一句,“等我说服哥哥,便跟了你。”
那人笑骂了一句,“小骚.货,去给爷倒杯水,爷渴了。”
孔崇生笑眯眯的,撑着几乎散架的身子下床,慢吞吞却逼着自己维持着正常的走路姿势,一步步来到前屋放茶水的木桌前,他知道苏去病就在身后,淫.邪的看着自己赤.裸的身子,他顶着那恶心的目光,从茶盘下摸出藏了许久的药粉包,面无表情的洒进茶杯,将玉芝藤甜腻的味道冲开。
“我喂你喝。”少年含了一口剧毒的茶水,在满室暧昧的空气中,微笑着主动亲吻了这个彻底打碎他人生的男人。
这是孔崇生此生第一个主动献出的吻,却是一个锋利的、血腥的、带着无尽恶意和黑暗的吻。
他终于释放了心底疯狂的野兽,他也亲手给自己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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