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2）

萧乾坐在他身边，许是第一次见识如此华丽的车马布置，有些拘谨，也可能是警惕心强烈，他的身板挺得很直，手中拉着两人的包袱行李，只点头道：“我不困，四哥先休息吧。”

楚瑾嗯了一声，又动了动姿势，闭眼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人声渐消，萧乾明白这是离开豫州城了。他掀开一角车帘，果见帘外新草萋萋，枯树新芽，空气中有淡淡的潮湿味道，正是解冻的时候，隐约能听到青水的波涛咆哮声。

过了青水便是青屏山，江湖第一山庄就坐落其中。

赶车的两位护卫很是敬业，这么长时间，不曾彼此交谈半句，也不曾主动搭讪，只专心的驭着马儿，周遭除了鸟儿啾鸣声一片寂静。萧乾放下车帘，楚瑾似乎睡熟了，脑袋靠着车壁微微摇晃，萧乾情不自禁的又挪近了些许，仔细的端详着。

楚瑾真的很清瘦，皮肤细腻而苍白，他的五官本应该生的瑰丽而正气，如同傲雪红梅，却因为过于清瘦和苍白的肤色，显得有一点病态。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叫人如沐春风，此时睡着了，唇线微微抿着，才有了一点冷锐坚定的味道。

萧乾看着看着，慢慢摸上他骨节突出的手腕，楚瑾手指动了动，萧乾一僵，好在他并没有醒，萧乾停了一会儿，才小心的挪动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脉搏。

车窗外青水的流动愈发明显，萧乾皱着眉头，把手收了回来。

没有任何异常。

怎么会呢？

楚瑾瞧着便是一副略带病态的模样，平日里作息精准，稍有熬夜便疲惫不堪，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体态康健的成年人。

偏偏脉搏没有任何异常。

当真是怪事一桩。

车外有位护卫开口提醒道：“二位贵客，半柱香后就到青水之畔了。”

楚瑾缓缓睁开眼，眼睛还有点茫然，萧乾替他回答，“知道了。”

转头低声关心道：“四哥，可休息好了？”

楚瑾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萧乾揽着他起来，楚瑾坐直身子，一手轻拍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钱串儿，放开。”

萧乾听话的松开手，楚瑾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两眼，前方一片雾色迷蒙，涛声阵阵，如此波澜壮阔之景，楚瑾道：“青水浪，明月影。”

“楚先生知道我明月山庄脚碑？”一位护卫终于忍不住好奇起来，不再专心的扮演哑巴。

听声音，应当是早先递请帖的那位。

楚瑾笑了起来，“此碑乃当初柳庄主神功大成时亲手所刻，江湖中人谁不知晓。”

脚碑说是碑，不如叫山壁更为恰当。彼时柳明旭在青水之畔的一处巨石上参悟水中月，正巧圆月倒映，江波碎影，柳明旭一瞬间福至心灵，掌法大成，心中喜悦难耐，便以雄浑内力在青屏山脚一处石壁上刻下此六大字，后传为一桩趣谈美事。

护卫显然很是自豪，“庄主气度雍容，一代英豪，令人钦佩。”

楚瑾掀开车帘，正见那护卫一脸憧憬，另一位则专心致志的赶着车马，楚瑾道：“还未请教两位姓名，路途遥远，也好有个称呼。”

“好说，我叫做唐轩，旁边赶车的这位叫做魏青，都是庄主的贴身护卫。”

贴身二字，可见此二位身份不凡武艺高强，也足以见得柳明旭对楚瑾的重视与势在必得。

楚瑾十分确定，若是自己婉拒请帖，这个笑眯眯的娃娃脸唐轩以及旁边那位忠厚冰冷的魏青，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打晕自己，强行装上马车运上山去。

楚瑾道：“二位年纪轻轻如此成就，着实少年英才。”

唐轩摇摇脑袋，“比起我们少庄主却是差远了，他才是真正的天才。”

话落，神色有些落寞，一旁的魏青也沉了沉脸色，显然很是担心这位臭名昭著的纨绔公子。

楚瑾道：“一会儿到了船上，二位可愿意与我细讲赏月宴天狗食月一事？”

“当然愿意，”唐轩一脸诚恳，“还请楚先生妙手回春，救救少庄主。”

“四哥，”坐在里面的萧乾发话了，“有什么事情上船后说吧，你这般歪着身子许久，不难受么？”

唐轩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与楚瑾几句交谈下来，觉得此人温和没架子，十分好相处，便主动问道：“敢问这位是……？”

“萧乾是我义弟，”楚瑾介绍道：“算作我的帮手。”

“原来是小神医。”唐轩很是郑重的一拱手，“初次见面，多有冒犯。”

萧乾点头算作打过招呼，转头担忧道：“四哥，你撑着帘子许久，胳膊酸么？我给你按按。”

“我哪里有那么娇气。”楚瑾笑了笑，对唐轩道：“唐兄弟，一会儿再叙。”还是轻轻放下了车帘。

车内光线重新黯淡下来，萧乾将楚瑾拉到自己身边，不由分说的拿过他方才掀着车帘的胳膊，细致的揉按了起来。

“若是力道大了不舒服，四哥一定要与我说。”他低头嘱咐道。

“楚先生与义弟感情可真好。”一帘之隔，唐轩对着魏青感叹。

“莫议他人事。”是魏青压低的训斥声。

楚瑾听见唐轩似乎嗤了一声，他几乎能想象出这娃娃脸不屑的翻白眼的样子，不由一阵好笑。

他身边，萧乾垂着头仔细的为他舒缓经脉，细碎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