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1 / 2）

51

沈知文一直牵着祁声的手，重新打开手电筒，照着台阶：“看得清吗？”

“……嗯，”祁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够亮了……”

“小心点儿，别走神，”沈知文似笑非笑地捏了捏祁声的手，拉着他往楼梯下走，“别有人拉着你就连路都不看了。”

“……”

祁声紧抿着唇不说话，想要挣开手，沈知文手里的力道竟又重了重。他有些无措地看了一眼沈知文，沈知文倒是面色平静，眼尾带笑：“别乱动。”

两个人默契地没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儿，气氛倒是比刚才缓和了一些，一直走回礼堂后台他们都没有松开手。秦木打着灯正和王昊楠他们谈着什么，一回头正好看见祁声和沈知文并肩走了过来，赶紧小跑着过去：“你俩……”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往下一瞥，沈知文及时地松了手，面色如常：“我俩没事，刚刚去看的时候只有祁声一个人在杂物室。谢尧磊他人呢？”

“祁声！”谢尧磊不知道从哪儿跑过来，喘着气看了一眼祁声和沈知文，“你怎么回来了，我刚刚还回去杂物室找你——”

“……我没事儿，”祁声下意识偏过头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不大好的沈知文，“电闸怎么样了？”

“电闸没事儿，应该是学校电路出故障了，不单是这边的问题。”谢尧磊说，“沈知文怎么和你……”

沈知文压根儿不看他，转头朝秦木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其他人呢？”

“这不是等你俩吗，已经让大一大二那些小孩儿回去了，只有钟淮留着呢，”秦木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知文，“我们正聊着呢，工作人员说得等一会儿才来电，反正现在肯定是排不了了，要不明天？”

“明天就算了吧，周六呢，那帮孩子指不定去哪儿浪，肯定不答应，后天再说吧。”王昊楠叹了一声，“要不明天我们也出去浪算了，最近找实习可逼死我了，我得释放一下自我。”

秦木瞥他一眼：“你还有自我可释放啊？”

“哎你这什么眼神儿……我又不是那意思！”王昊楠眼见秦木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赶紧高亢地喊了一声：“我哪有那么不正经天天去酒吧！我说的不是那个释放自我成不成！”

沈知文靠在祁声身边笑了笑，抽了桌上的纸，顺其自然地拉过祁声的手，细致地擦拭着对方掌心里的汗，抬头戏谑地看了一眼王昊楠：“那你说说你一个成年男性想去哪儿？”

“沈知文你个不要脸的……”王昊楠脸色铁青，隔了一会儿才吐了口气，“咱几个老的就去散散心得了，要不……去海边？”

“海边？”旁边几个相熟的人附和着，秦木笑着朝王昊楠挑了挑眉，“你是去看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是去看有没有老船长啊？”

“……”王昊楠简直要跳起来了，“你俩是不是背地里针对我给我扎小人呢？”

“这种事儿还用背地里，你太天真了哥，”秦木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谢尧磊，“哎老谢，明儿要不要一起出去啊，就去海边，我记得最近好像那边也新开了游乐场，挺好玩儿的。”

谢尧磊看上去有些疲惫，眼神似乎扫过了站在沈知文身边的祁声，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我明天和学生会那些人还有事儿，你们去吧。”

“行，那你忙吧。”秦木转过脸，拍了一下沈知文的肩，“你呢，去不去？”

沈知文没着急回答，低下头凑近祁声：“你想不想去？”

“……”祁声条件反射地往旁边退了退，也赶紧收回了手，干笑一声，“我都行，看你们吧。”

“那我去，”沈知文笑着揽住祁声的肩，视线对上秦木的时候也不避讳，“十几号人呢，我也跟着凑个热闹。”

钟淮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那行，”秦木看着牙疼，呵呵两声，“那剩下的人也都跟着去啊，都不准跑。”

秦木简直看不过眼他这个吊儿郎当的样子，等他们一帮人走出礼堂，准备分道扬镳走回各自的宿舍楼时，她实在忍不住掐了沈知文一把，愤恨地扔下一句“你能不能注意影响”便气得回去了。沈知文倒是没受影响，只当她的话是耳旁风，在耳边停留一会儿就算吹过了，把祁声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依旧恬不知耻地摸了摸对方的脑袋，笑道：“早点儿休息。”

祁声应了一声：“嗯，你也是。”

“明天他们非得早上去，八点出门。”沈知文说，“你别忘了，八点半我过来等你。”

“……知道了，”祁声简直在沈知文面前待不下去，赶紧潦草地摆了摆手，“晚安。”

早晨起来的时候祁声对着吵嚷的闹铃挣扎了一会儿，伸手摁掉了之后拿被子蒙着头，沉闷地发了半天起床气才勉强爬起来洗漱。等他迷迷茫茫地换好衣服，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才勉强清醒过来，突然有些后悔昨晚答应秦木他们去海边玩儿了。

他并不是不合群，性格也不是不好，只是太热闹的时候他做惯了一个旁观者，总显得他过分冷清，看上去便有些格格不入。因此他为了不让别人因为他的习惯而让步考虑，一般都会主动表示不去参加这些集体活动。

昨晚本该拒绝秦木的他不知抽了什么疯，含糊其辞地给了一句“我都行”，打算到时候私下再拒绝秦木。结果沈知文干脆没给他留余地，在他还在犹豫的时候，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祁声，”沈知文的声调扬了扬，“我在楼下了。”

“……哦好，”祁声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穿好外套打开门，头疼地按了按额角，“你等会儿，我现在下去。”

祁声走下楼，只稍一抬头便看见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正靠在路灯旁等着他。沈知文略偏过头，愣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朝他笑：“其实你要是晚一点下来也没事，让他们先走，我们单独过去也行。”

“没事儿，”祁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语气有些僵硬。“时间正好，走吧。”

不得不承认，沈知文一穿上深色系的大衣总会让他有些挪不开眼，黑色的衣领微微翻飞，显出沈知文线条流畅的脖颈。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衫，搭上深色的风衣便显得身姿硬朗有致，挺拔高大，像是安稳地驻扎安守在祁声的心底某处。

秦木和王昊楠他们一帮人已经等在校门口了额，祁声平静地跟在沈知文的身边，偶尔看几眼手机。这几日降温，难得地有几缕悄然落下的日光，尽管没有太多温度，轻轻地伏在沈知文宽厚的肩膀上。祁声偏头去看的时候，觉得自己反而隐隐沾染上了些暖意和安心。

沈知文察觉到视线，放慢了一些脚步，转脸看他：“今天怎么穿了这件衣服？”

祁声一愣，有些困惑。低头看了一眼才知道，早上自己起床气没褪尽的时候自己随手挑了一件衣服穿上，压根儿没注意自己到底穿了什么。

现在被沈知文一提醒，额角跳动的祁声只能对着这身淡粉色的卫衣干笑一声，心里给韩书宇郑涛各扎了一个小人。

“……瞎穿的，我也没注意，”祁声有些费劲儿地和沈知文解释。但实际上他长得白净清冷，搭上这身不算过分艳丽的卫衣倒是要更好看一些，衬得他年纪看上去还小了一些。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穿在外面的外套，试图把内里的卫衣遮住，“我过生日的时候舍友送的，我穿了不好看。”

“感觉你平时穿的也不是这种风格的，”沈知文倒是没多说什么，顺手替他拉了拉外套的衣领，“但挺好看的。”

王昊楠一大早不知道大了什么鸡血，催得急，七点半没到便把十几个人的微信各炸了一遍，结果每一个人肯搭理他。等十几个人在校门口聚齐，王昊楠见祁声和沈知文也都过来了，端架子摆气势的臭毛病当场显露：“那什么，大家听我说哈——”

秦木根本不给他面子，非常随意地招了招手：“一人一辆共享单车，不会骑的要么找人搭后座，要么拼车打的。海边见，注意安全，over。”

王昊楠：“……”

沈知文也跟着自动忽略了王昊楠，开了一辆单车准备朝祁声的方向走时，正好看见一个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和祁声打了声招呼：“祁哥你会骑单车吗？”

“会啊，”祁声笑了笑，心如明镜的他一下就看出了那个姑娘的难处，“上来吧。”

姑娘小声地笑了一下：“谢谢。”

“沈哥？”

沈知文发了好一会儿愣，半晌才被旁边的钟淮叫回神儿。他勉强笑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钟淮：“怎么了？”

钟淮挠挠头，笑了：“我不会骑车，沈哥你能不能捎我一程？”

“过来吧，”沈知文眼里的笑意淡淡的，如同薄雾，像是下一秒便可消散，“反正后座空着没人坐，走吧。”

52

A市靠海的区域这几年几乎全开发成了旅游度假区，市政府砸了不少钱，基础设施弄上去了，剩下的全靠当地企业投资了产业之后开始大把捞金，压根儿不管门票价格涨了几倍。祁声和沈知文差不多是同时到的，放好单车走过去的时候便正好听见王昊楠在骂街：“你们这个门票是不是烧钱做的啊？镀金啊？还是能祖传啊？这么贵，能不能讲点良心！”

窗口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给他们剪票：“都卖票了还讲什么良心。”

王昊楠：“……”

工作人员很不耐烦地瞅他一眼：“到底要不要！”

“要！”王昊楠一咬牙，把卡递了过去，一脸悲壮，“十六张票！刷卡！”

直到走进去，这一帮人才后知后觉手中这张浓缩了祖传价值的票只是走到海边游玩区域的单独票，要想去设在附近的游乐场，还得一人再买一张套票——而且大伙儿根本不知道这张所谓的“套票”到底能不能让他们把所有游乐设施玩一遍。

即将被莫名其妙地坑两回钱的王昊楠双眼发直，扫视着站在他面前的十几号人：“有谁要买套票的，站出来受死吧。”

一帮人乐得不行，巴不得王昊楠这个平时抠门的能请一回客。祁声跟着笑了笑，朝王昊楠摆了摆手，说：“你们去玩儿吧，我就不去了，在海边逛逛就行。”

王昊楠瞪着眼睛，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嗷”一嗓子就往祁声身上扑：“靠！祁声你以后就是我哥了！”

祁声无奈地笑着把他扯开，旁边的沈知文突然开了口：“我也不去了，玩这些头晕。”

王昊楠当即换了个方向，扑向沈知文：“爸爸！”

“……”沈知文赶紧避嫌似的把身上这块狗皮膏药撕下来，啧了一声，“我没你这个儿子，滚。”

其中几个人也表示自己身体不适合游乐场那些激烈的活动，报备一声便撒腿跑了。在王昊楠领着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再次把卡交给另一个工作人员，牙疼地买了票时，准备转身去海边逛一逛的祁声被人拉了一下手腕。他回头去看，沈知文正微笑着看向他，示意似的晃了晃他的手：“一起走吧。”

祁声微怔，点了点头：“……好。”

尽管已至十二月份，顺着海潮涌上来的水汽在空中隐泛着，让人觉得有些许的冰冷和刺骨，但在海边散步游玩的人并不比夏天少。热闹的人潮周身绕着单薄的雾，嬉笑打闹的小孩儿察觉不到其中夹杂着的阴寒，耳边尽是海潮一阵一阵席卷上来低沉的声音。祁声和沈知文慢慢地走在松软的沙滩上，深深浅浅地在身后沿路落下几个沙坑，又被沉下汇聚的细沙围满。几个小孩儿浑身是沙地朝他们这个方向跑了过来，沈知文地紧紧揽过祁声的身体，低喊一声：“小心。”

祁声猝不及防地靠进了沈知文的怀里，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只好应了一声：“嗯。”

“这周末怎么没回家，”沈知文见小孩子已经跑走了，便松开了手，“家里没事儿吗？”

“平时也不怎么回去，”祁声不自然地抽了抽鼻子，“以前还挺想回去的，现在……在学校待着也挺好的。”

沈知文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迅速地划过一丝看不透的情绪：“不想回去？”

“……算是吧，”祁声无奈地吐了口气，抬起头朝沈知文笑了一下，“家里不知道有什么我不喜欢的人在等着呢，我回去干什么，麻烦。”

沈知文一愣，只消一想便知道祁声指的这个人是谁。他怀揣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苦笑一声：“……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吧，不然家里人也会想你。”

“哎不说这个，”祁声笑了笑，手肘碰了一下沈知文的腰，“我记得你不是说你搬家了吗，我怎么都没见你回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