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薇（1 / 1）

聂薇心弦一动，仿佛闻见空气中清冽的香味，这让她心中有些猜想，大着胆子向前看去。前方的那人仍是一袭青衣，却与上次的长衫不同，袖袍上用金丝线绣着精致的祥云暗纹，凛凛然给人尊贵、不可直视之感。正是沈若白。

云丹郡主有些惊惶，身子也有些瑟瑟发抖，再不敢向前走一步，反而腿一软，颤抖着跪了下去。聂薇是有些瞠目的，云丹郡主也算得上恶人自有……恶人磨？周身的人都乌压压跪成一片，聂薇心下轻快明朗，也极规矩地向沈若白行了跪礼。跪一跪自己的义父，可不是应该的么？

“吵什么？”沈若白声音温和，又透着一股清清冽冽的味道，只三个字便使云丹郡主变了脸色。原本怕归怕，可云丹郡主也是深知沈若白其人生性清冷，莫说如今的小场面，便是在他面前杀人越货，他也是只会冷眼相看的人。

如今……云丹郡主红了眼眶，轻咬朱唇，娇声又多了几分刻意：“王爷可要为云丹做主。那几个贱蹄子竟簪着紫色的发钗……”说话间泫然欲泣，“这不是污了那紫色么……”

云丹郡主正是少女慕艾的年纪，心底里虽对沈若白惧怕，可无端也在心中欣喜，莫非这是为她出头？若是得了沈若白的青眼，她是死也无憾了。

聂薇心中咯噔一声，瘦削的脊背上沁满细细的汗水。她想起赵氏送来的那件紫色百蝶穿花裙，那样浓郁的紫，那样灿烂的紫，今日若穿在她身上，不知她还能不能等到沈若白来？

沈若白身上清冽的香气似乎越来越近，聂薇低着头，只看见绣着暗金祥云的青靴从自己身边走过，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云丹郡主这一茬事了。聂薇说不上心里是不是有些失望，只在心底低低叹了口气，又将头更低了一些。

“还跪着？”沈若白这话说得似是有些突兀，不止是聂薇怔愣，云丹郡主也是满面疑惑，不知所云。聂薇怔怔地，仍是跪在那里，片刻间，却传来带着沈若白笑意的温和的声音：“阿薇，过来。”

这是第二次让她过去他身边。第一次是满天火光的夜里，沈若白像是她的救赎，将她纳在羽下。如今这次，是要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免了她的疼和痛。

云丹郡主从未想过是如此场景，不知是气还是怒，身子有些颤抖，红着眼睛看聂薇几步跟上，远远地没了身影。

俏生生的小丫头满目星光，亮莹莹地望着他，沈若白停下脚步，轻笑出声：“可真是没大没小，连给义父问安也省了么？”

聂薇心中很是欢喜，自己也心下奇怪，不知为何对沈若白的惧怕已是少了许多。许是沈若白其人，若他要亲近一个人，谁也拒绝不了罢。聂薇指指自己衣裙：“方才正是给义父问安才污了衣裙的，义父可要讲道理。”

膝盖处果真因刚刚的跪地而沾了尘土，沈若白伸手揉了揉她软软的发旋，笑道：“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这话说完，沈若白便又向前走，聂薇又紧忙跟上，碧草心急如焚，却在原地不敢同行。

圣上千秋节大办，各宫各院到了夜幕更是忙碌，沈若白走的这条路上，却罕见人影。沈若白一路有些沉默，不知在想些什么，聂薇乖乖巧巧地跟着，不防沈若白突然停下。

聂薇仰着头，满目星光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沈若白，看起来乖巧极了。沈若白双唇微动，又不发一言，这样犹犹豫豫的样子极不像他。最终沈若白还是开了口：“阿薇，义父送你出宫吧。”

聂薇并未想到这番话，半晌方讷讷地开口：“为，为何？”突如其来的恐慌席卷了全身，聂薇心中突然掠过某种可能，想到最后竟是小脸发白，“我，我不能让我阿蘅独自面对危险，还有我父亲……”

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一般，沈若白幽深的眸子定定看着聂薇的稚嫩的小脸，半晌后终笑道：“罢了。你如此伶俐，若有什么变故……”那大概也是命了。

沈若白没想到自己竟对这小姑娘真正动了少得可怜的怜悯之心。安静的夜里，不知是她生命的结束还是生命的开始。沈若白又淡淡地笑起来：“义父带你去南华阁。”

待聂薇换过衣裙出了南华阁，只剩下刀二在守着了。刀二笑嘻嘻地与聂薇见了礼，便领着聂薇去往正阳宫偏殿。聂蘅见到聂薇的身影，才算松了口气。彩月原本是追出去的，不想也是听见清渠王一行人的动静，便回去与聂蘅回了话。

正阳宫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便是常年缠绵病榻的五皇子，气色也似好了些，元景帝龙颜大悦，握着五子的手满目欣慰。“你的病有了起色，父皇这个千秋节可比往年都有意义！”

梁晟轻咳一声，声音微低却也有力：“不枉父皇为儿臣遍寻名医，儿臣愿父皇千秋万代，岁岁如今朝！”

元景帝大悦，连说了几声好。半晌后又笑道：“今日你二皇兄倒迟了些。”

梁晟抬头，对面坐的正是沈若白。沈若白恍若未闻，周围的热闹仿佛与他格格不入，只自斟自酌，清贵卓然得紧。

不是迟了，二皇子这个身份永远也不会来了。来的要么是新帝，要么是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