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云烟(2 / 2)
我本将一线希望寄于他身上,然而他从谷痕那回来后,主意完全变了。
我火冒三丈:“连你也不站我这一边!”
火气冲上脑门,手猛地一甩,汤碗砸到地面,瓷碗破裂声清脆,浓香汤汁瞬间溅得满地都是。
当日,陈妈妈就期期艾艾跑来委婉同我说,身子健康最重要,让我好生养身子,以后楼里的姑娘都自己上妆。好人家的姑娘名声最重要,让我以后没事别往楼里去。
我听得心里直直冷笑。
恢复期间,谷痕每日准时准点会来听听脉搏,但总是缄默不语。
我气头上,憋着一句话都不与他说。
步久尘就不一样了,呱噪得像只鹦鹉。我心情恹恹,懒得与他口头切磋。
三日后,我身子已好利索。
想去楼里看看什么情况了,不料在长廊尽头的小门入口被一个小厮拦下。
这个小门,本没有人看守。派一个人守在此,用意不言而喻。
玲子飞快跑过来,拉着我到一边问我近况,还简单讲了楼里的情况。果不其然,三日前,楼里上下接到命令,任何姑娘不得接受我上妆,否则将被送到军营里沦为军妓。
好你个谷痕啊!铁了心要赶我走!
一点情面都不留。
“楼里都炸锅了,说你得罪了两位老板,要被老板们赶走了。”玲子很是忧愁,“到底怎么了呀?”
“她们乱说的,你别听她们闲言碎语。”
玲子想法单纯,说什么就听什么,连连点头:“那就好!不过可惜了小笙姑娘一双巧手,怕是无用武之地了。”
一转头又说:“不对,一位姑娘家本来就不适合呆在烟花之地,对姑娘你来说,离开反而才好呢!回头啊,姑娘就找个对你好的公子嫁了,此后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安安过此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玲子的口中,说出了一种羡慕。她是被家里的没用的父亲卖了,与悦来楼签的是一辈子的卖身契,若没有特殊的情况,此后一生,怕是年轻时要在楼里做丫头,老了要进厨房烧水吧!
从我进楼里第一天起,她就对我很好,忽地我萌生了为她赎身的想法。
“玲子,你想不想离开悦来楼?”
她眼睛猛地炸亮,很快又黯淡下去:“怎么可能呢!我一辈子都走不出悦来楼。”
我安慰她,给她希望:“没事,交给我处理,你先回去干活吧。”
与悦来楼赎人这种事情,尤其是赎签了一辈子契约的丫头,陈妈妈是说不上话的,所以我只能找谷痕或者步久尘。
谷痕那边,房门紧闭,似在诉说他的决绝。
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更别谈说上一句赎人的话了。
因此,只能找剩下的步久尘了。
我在院子里找到他,他正与耳环吵架,我看得有些好笑,每次见到他,他几乎都在与一只鸟置气。
我走到他旁边,直言:“我想赎一个楼里的丫头。”
步久尘对耳环龇牙咧嘴,随口问我:“你看上哪位丫头了?”
“玲子。”
悦来楼里有不少姑娘丫头是眼线,我曾怀疑过玲子,后面接触多了,才打消了念头,愿意为她赎身,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是任何一位达官贵人的眼线。
只有满足这个条件,才能离开。
否则,她自己都不会愿意离开。
步久尘允了:“好,我会安排下去,找到她的卖身契就给你。”
听他的语气,像是我要给自己找贴身丫头似的,于是我说得明白一些:“玲子帮过我很多次,她是我进楼里后,认识的第一位朋友,所以我想最后为她做点事情。她的卖身契你就给回她吧,让她自己保管,还她自由身。”
步久尘爽快答应:“行。”
又逗了耳环几下,似是终于听明白我的意思,手忽地停下来,目光落到我脸上,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凝重。
我笑了笑,轻声说:“我要走了,我要离开悦来楼了。”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云淡风轻,只有我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顺利说出完整一句话。
走、离开,哪一个字不剐心?
我做事不拖拉,当日,我就收拾好行李,跳上了别院的高墙。离开前,我去敲了谷痕的房门,他依旧闭门谢客,一个说再见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是没有怨他,恨他,怒他,可我对他,心底生出的不舍与心疼,又将那些怨恨通通盖住,所有的怨恨,都化作了过眼云烟。
最后,望了几眼,纵身离去。
留下一个装着冬天的别院。
也留下一抹始终萦绕于心的雪化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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