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燕（2 / 2）

他随即举剑朝反向走，楚淹持剑跟上，回首时听见烛阴骂了一句：“死小子，你休想。”

那一刹那，烛阴的眼倏忽睁开，炎气自地底蔓延，怪风骤起，呼呼地将树根掀飞在半空，地表下陷。

汹涌的剧变把所有人都惊到了，万千金文符纸从他袋子里飞出，刺向烛阴双目，却骤然跌落成了废纸。

风沙化蜂自四面八方的平野袭向楚淹，他踉跄不稳，快要掉下去。只是一抬眼恰对上小鬼魂，化了人形的小郎君弯眼，伸出手向他。

楚淹犹豫，还是握住他的手，却倏忽便被一股力拉向飞剑，小鬼魂化掌为针，霎时万针灵体拟人形，众沙人皆执剑刺风蜂，风蜂化沙，落地灰飞。

周遭的荒漠之上却出现一日一月，自遥远的天恒之外旋转。

那股邪风渐停，再睁眼时已是青沙云烟俱碎，龙灯未灭，落入青海横江。扁舟处一船丝竹搅梦，深浅落入清谭。

纵横天幕而上，见得赤日金阳陨落，没入霞夕灿然，消匿了万道金光。唯有炎帝日辇神驹疾驰而过，独留下一片赤红灼烈的火烧云。

他呆呆地望着这片青山绿水，开口问小鬼怪：“请问阁下，此处为何地？”

枕着棵菩提树的小鬼折扇舞得欢，唇间含着半颗通透如玉的葡萄，抱剑拈笑，嗓音如裹了层酥酪，嘻道“赤水之北，章尾之山。”

楚淹咦了一声：“那刚才，那是不是烛龙？”

小鬼魂点头：“正是烛阴。烛阴之眼控阴阳冬夏而能窥世，凡所见皆为未来之事。”

“凡人必是走不到此地，能致钟山之人有两类，一为大慈之人，大慈而罪孽深重，二则是僭主，□□而夺政，统世而济主。不知道哥哥将来会是哪类。”

他眼波蕴了笑意，潦草越过而不带丝毫暖意，明明笑着却是神色冰凉。

楚淹容色不动，避之而不答：“方才多谢阁下救命之恩，敢问阁下是？”

“寻常人称澹台燕，诨名东海燕郎。”

燕氏一脉，“东燕西秦”之一，江湖人戏称其为南荒二霸，其中东海梁晋以燕澹一族的澹台氏最为有名。其有四子澹台，自是风流人间，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其人醉倒汉东，携妓而长歌，唱罢青云，跪枕祠堂犹不悔，恣意妄为，性顽难收，人称汉东霸王，胡作非为又翻看□□，导致家族一脉横遭祸患，十七岁那年灭人九族，致使晋君不得不逼迫澹台家族交出其子，不料其人身拟兽态潜入东海，便有人称其为妖孽所化，后澹台燕失踪不见。

彼时有道士算天命，算得东海一卦，道有妖兽纵行，是魔王将生的源头。

不知是不是在说这位。

楚淹恍惚中抬首，不觉西有长庚已逝，而暮色笼罩的漆黑天穹狼藉一片，巨浪割水帘，银星颤颤。

他的两眼却不受控制地直直望向黄道十二宫，自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等四象七宿一路沿展开。

掌心盘着自心底一卦却是顿在原处，惊诧而立。

只见三桓之上，闻所未闻的另一七宿自北蜿蜒铺满天际，隐隐呈纵横之态，而荧惑不明，鹑火吞日，星陨成群砸落，自凌霄向敕勒飞去，那方向，正是齐国，齐天子所在之地。

楚淹猛然朝澹台燕看去，红衣小儿郎勾袍抱枕回望，唇齿轻覆恍若微笑，只是剑气逼人，银刃按于掌下而气息凌厉。

他霎时清醒过来，神色尽熄：“不肖浔山楚淹，无名之辈，幸得燕郎相救，感恩不尽，溢于言表。”

澹台燕指尖微微动了，他歪头，剑气霎收，弯了眼，乖声：“走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