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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生命是隔绝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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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的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周泽才再一次回到故乡。是回来,也是离开。他已经大半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是为了搬家。他家在南京边郊买了房。爸爸说,现在说姑娘都得买房。

周泽和夏夏已经三年不曾联系。他想她一定很忙,学习比谁都刻苦,极少花时间在社交上。她的QQ头像从来都是灰色的。他曾漫不经心地向老同学打听她的情况。似乎大家忙于应付新的人和事,已不再注意她了,还是她有意与人疏离?只是听说过她身体不好,胃疼。

又一次接近那座银杏深处、水云围绕的红房子,周泽忐忑地猜测着夏夏的情况——她过得好吗?考上东南了吗?身边是谁作伴?然而他的紧张是徒然的。夏夏家房门锁着,窗户上都拉着窗帘,窗台上的花木枯萎得不辨模样。他正惆怅,只听远处有人喊他:

“小伙子,你找谁啊?这家人都去城里了。”

“我找他家的孙女,叫夏夏。是这家吗?他们什么时候回?”

那人走近了些,不用扯着嗓子喊了:

“谁什么时候回来?他家人估计过几天就回。”

“夏夏呢?”

“她啊?不回了!”

“不回了?”

“跑了,跟别人跑了。去年的事了!”

周泽从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耻辱感,五脏六腑像被捶了一样。仿佛那人说的不是夏夏,而是他。“跑”这个字在那样的语境下是多么侮辱人啊。他真想把那人打一顿以教他如何说话。但他只是强作笑颜,问他夏夏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过得怎样。

“是湖北还是青海来着,我也搞不清楚。去年就跑了,学也不上了。听说跟了个比她大十多岁的人,网上认识的。现在的年轻人啊,网络真不是个好东西,都说她是被骗过去的。对了……不知道过得怎样,她和家里的人都断了联系啦,不过好像生了个孩子呢。改天你问她妈妈,或许能问到一些情况,她们娘儿俩总归偷偷有点联系的。唉,别说,这姑娘也是可怜,是个好苗子,是个好苗子啊,这前后庄上谁有她这般的人品才貌啊,硬是给作掉了。在家的那两年哦,就身体不好,胃病,三天两头回来养病,跑了多少医院……”

离开那个乡人时,周泽只觉头重脚轻,怨恨、怅然郁结心中,对于自己身处何时何地一概不知,只是推车信步往前走。

旧时的夕阳惨淡地挂在西天。

第二天,他们便搬走了。那年的戏,周泽家没有唱,城里并不兴这一套的。

其实后来再没出现过当初的七月那样热闹的赶戏场景。就像一个时代的结束,必然伴随着某种时尚的消亡。

周泽去了北方读大学。夏夏在青海的一个地方,做了人家的妻子和一个孩子的母亲。千里的长风,万里的尘埃,人啊,就像一粒沙子,裹在滚滚风尘里,被越吹越远。这两个原本就不在一条路上的人,如今各在异乡,相见更是渺渺了。

周泽不知道,高二的某一天,他QQ里最熟悉的那个灰色头像曾经亮过。夏夏找过他,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告诉他,她病了,心上和身上都病了,她每天都经历着晕车一般的恶心感,她喜欢在家后的小河边待一天,和它说话,她折了许多小船,每只船上都写了无尽的秘密,可是船没到河心就沉没了。后来大人们不让她待河边,他们怕她死掉。她问他,会有一只绿毛水怪来救我吗?

周泽忙着会考,平日接触不到手机,等放假上了QQ却因为各种阴差阳错,错过了这条信息。即使没错过又能怎样呢?他能变成绿毛水怪去救她吗?

人世间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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