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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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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否定信仰于某方面对幸福的催化,痛苦的镇定,可也正是这种精神的转移寄托与对现实的迂回逃避,这种动机不纯的强大推力,正让世界逐渐侧重于往幻想和幻象的深渊迈进。这和古代历史的隐埋何其相似。有一位很沉着的先生继而说,信仰若是没有带来罪恶,又何必打这场毫无意义的仗?既然走不出这个圈子,还不如多花点心思治理眼下这块杂草丛生的院子。”

所以……归根结底,好比一加一等于几,这是一个看似明了但将持续到后人不断拿来引用的话题。安娜也颇有兴趣的想了想,正如粉绵羊那时的疑惑。没一会儿,她也不得不放弃了。

“帕奥里德先生看了好一会儿的刻钟。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回应,我也一样——但他只是盯着那指针,或者是那指针下的阳光带来的阴影。‘作为生物活在这里,我们如何、胆敢揣摩造物主的心思?’——说完这句话,帕奥里德先生就拉着我起身离开。我的手有些疼,但是先生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我们一刻不停地绕到了教堂前的小广场上。”

“我们在画家用来揽客的小椅子上坐下。在帕奥里德先生沉静之时,我也在回想,试图猜测他发生了什么,期间我还能注意到身后不远处那几位生意人如同揣量稀世珍宝的幽深目光。这时候,我们身前的年轻男孩放下手头的画笔,回过头来,他先是露出惊讶的目光,然后问我们是不是需要幅肖像画。先生回过神来,询问我的意思,我是很想的,却不知怎么神出鬼没地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陪他坐在那儿,自己也需要静一下。就像躲进避风港里让人架着篝火等待湿漉漉的衣服被烘干那样。”粉绵羊解释说。

但是正如许多事情都充满了意外。帕奥里德先生听了却眉开眼笑起来。粉绵羊无法拒绝他。先生搭上粉绵羊的肩膀,搂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两个人就这样跟雕塑似的坐了一个时辰。

“天,安娜——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刚出去的小宝宝,被他抱在怀里真是难受极了。他扑通扑通的心跳,青草般迷人的气味,无时无刻不让我心惊胆战。”粉绵羊自述道。

肖像画出来后,帕奥里德先生强忍住了不笑。因为画上的粉绵羊显然是一副在为便秘发愁的模样。但这时候,他们二人才想起来钱可都没有了,并且之前多方打听之下,秋兰镇显然也不可能有帕奥里德先生那张存折卡所属的银行来着。

但男孩对此表现得并不介意,他抱歉说时间有限只能画这样一份。粉绵羊婉拒之后,帕奥里德先生却开心笑起来,他把画卷起来,小心翼翼放进画筒,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塞进他的大背包。

“他的那包好像一个万能储物袋,东西太多了,我是说。安娜你知道他有多高大吧?以至于连他的背包都完全可以装下我了。尽管如此,但是一根又细又长的画筒我想着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完整的塞进去了。”

摆摆手后,粉绵羊用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说:

“但先生他就那样执着的整理着,露出一副做外科手术般旁人勿扰的神情。我看着他,男孩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但是最后,那画筒居然真的消失了。先生抬起头来冲我们一笑,这才如释重负地关上背包的拉链。”

“男孩和我们聊了会儿。继续他画上最后的点缀时,他告诉我们愿意的话可以在这儿休息,如果不介意那椅子对于帕奥里德先生来说实在是有点委屈。不过,一时之间我们觉得也没什么比那儿更舒适的地方了。先生开始对我讲述在书信里未曾提及的事儿:

比如在西域原始森林里的冒险。他说他只带了两个月的粮食,假如他找不到出路的话,他有可能会在森林里面住上一些年;还有,安娜你听说过‘空中城堡’吗?先生说曾经有几年的时间,他一直辗转全国各地,追寻这条神秘的踪迹。‘但是……’他皱眉说,‘也许有那么一刹那我是看见它了的——黑漆漆的,大得仿佛悬浮的岛屿。可是一眨眼,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许这是真的,先生说有古老的传说称它的名字叫‘亚特兰蒂斯’。谁知道呢?但是我倒真的很期待了,你说,这世上真的还有其它未知文明的存在么?生活在天上?难不成真是上神的家园吗。”

安娜蹙眉琢磨了片刻。她说,“其实我还从没认真的想过,可能觉得是很遥远的事儿吧?我们还是孩子嘛,该让大人们考虑来着。假设的话,毕竟海外都有那般可怕的敌人,谁知道我们这片大陆兴许只是世界上很小很小的弹丸之地呢?”

“也是呢。”粉绵羊摇头晃脑。“帕奥里德先生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寻出个真相来。因为他说最近正在筹备关于这方面的新书,也许秋兰镇这个历史悠久的地方会有相关历史文献。现在也不知道他找到了没有。”

教堂前的小广场上,阳光缓缓西移,枫叶的凋零静谧无声。这儿有一排的画家,大多都是像刚学业结束的男孩。他们一丝不苟,仿佛在用生命作画。以至于粉绵羊望着望着,时而有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她跟随帕奥里德先生悄然观赏着所有人的作品。有一位坐在右侧末尾的男孩,本来粉绵羊也难以注意到这个让人群淹没的男孩的。但是帕奥里德先生已经停在了他的身后。

男孩的作品连“乱七八糟”都不足以形容了。粉绵羊走过去,更加注意到他很奇怪的打扮,上半身正装,下半身秋裤,虽然和其他画家相比看起来贫寒了些,甚至于粉绵羊从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异味里发现了男孩那两双失去了色泽的破旧长筒鞋。

男孩露出在外的脚趾时而蜷紧,时而又松下来。尽管如此,可他的状态却是最投入的,像是身处一场事关生死的较量之中。其他人以各种形式记录下大教堂,他却龙飞凤舞地画着十来步外长椅上端坐的一位少女的腿上搁着的一小盆盛开的百合花。

那少女双手捧着花盆,微微仰头,遥望着广场外的街道,或者是更远处秋兰平原上的山峦。面容如水,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展望,对于周围的一切表现得犹如失去了知觉。

仿佛坐在海面上,又仿佛躺在松软的白云里。反正不是沉浸在粉绵羊所在的世界里。

“我真的想不出词来形容那位女孩的美丽。但是假如安娜你在那儿的话,你肯定有办法描绘得栩栩如生的。她和你蛮像的呢,只是年龄大了你好几岁吧。而且,她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温婉乖巧,性格倒是和你截然相反来着。”

“连你都这样赞不绝口,我倒是很好奇了。”安娜闻言似是在脑海里琢磨起了轮廓。“不过秋兰那边认识的人也蛮多的,兴许我认识你说的这位小姐姐。”

“我也很想认识她来着,但是……看起来好困难。”

粉绵羊不由得说,脸上流露出些许的遗憾。安娜见状,也只得面露无奈。

浮标已经飘得有点远了。粉绵羊转身拿起鱼竿,她挑了挑,掌心里似乎传来了一丝重量,但是拉起来后,鱼饵却还挂在钩上呢。只是表层消失了那么一圈。她重新丢下去,要么鱼饵化在湖底,要么被鱼儿吞进嘴里。时间会告诉她答案的。

男孩的白纸上,色彩斑斓,眼花缭乱。如果不是参照物近在眼前,真不能看出来这是一幅百合花,连猜测都毫无意义——实在是太抽象了。亦或者说,可能会让他人觉得男孩可真是毫无绘画天赋。

帕奥里德先生默然伫立,表现出探究的欲望。两个人如等待阳光照晒的向日葵,只是摆动着脑袋的幅度。良久,这幅泼墨画,似乎也传出一种看不透的魅力像激起的涟漪般圈住了粉绵羊。

帕奥里德先生忽然对粉绵羊接耳说:

“你知道吗?其实小的时候我和他很像呢,不是指绘画的艺术,而是在某些其它方面。”

粉绵羊抬起头惊讶地看他。难道帕奥里德先生是指男孩怪异又奇特的打扮之类的吗?帕奥里德先生似乎看了出来,他笑了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终究是会成长的嘛。只是那时候家里对我的约束太大,我才不得以变得正经起来——不过我也只是调个方向,把它朝着心底里开花而已。然后等时机来临的时候,我再调个方向——你猜,着实吓倒了好些人呢。”

粉绵羊顺着在脑海里幻想,结果后面忍不住噗嗤一笑。

声音并不大了,但这时候,前面那个人却蓦然察觉到了动静。三个人一番不无尴尬的互相对视后,帕奥里德先生上前和男孩伸手一握。彼此交谈中,帕奥里德先生好奇问他为何单独坐在这个角落里。

这位名叫艾里尔的男孩,干净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他笑道自己是被排挤到这里的,因为其他人容不下看到他画的东西,哪怕是不经意瞟到了一眼,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创作和灵感。他并不在意原因了,他说实在有点无关紧要。

“虽然很遗憾其他人的看法我不能左右。但是艾里尔,你的作品真的让我刮目相看——就像一支军队里的号角手,我想,即便是敌人,也无法忽视你的存在呢。”帕奥里德先生如是说。

他对艾里尔翘起了大拇指。

“真的吗?!帕奥里德先生……不,您不会是在拿我开玩笑吧?”艾里尔本来喜出望外,但当他瞧见狮子先生身旁——这位穿着陈旧彩色外套的黑鼠小姐忽然露出的微笑后,不知怎么,却陡然僵硬了下来,脸上的喜悦也随之消失。

“安娜,当然不了——我是由衷替他感到高兴,我可没有在笑话他,我有什么理由和资格这么做呢。而且,我也不能确定是因为我对他的笑的缘故。我只是像这样微笑来着,你瞧。”面对安娜捧腹大笑的质问,粉绵只得辛苦解释。

但是这样的麻烦是万难出现在帕奥里德先生身上的。因为在与粉绵羊相视一眼后,他便立刻化解了误解。他这样柔和地对那个男孩说道:

“艾里尔,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粉绵羊。我想你也能看出她许多不一样的地方,当然还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过她并没有恶意,这点我能替她担保。”

粉绵羊不无讶异地瞧了眼帕奥里德先生。“没错,艾里尔先生。其实我也很喜欢您来着。”她不得不接着说。

“不是,倒不是这位小姐的原因……抱歉让你们误解了。对了,真的很感谢先生您的赞赏,还有粉绵羊小姐。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很重要,真的。”艾里尔松了口气说。

然后,他看起来似乎还在纠结于什么。

“那个……如果没有其它事的话,我就继续创作了。”

艾里尔突然说,尴尬地笑了笑。粉绵羊有点讶异地看着他,但帕奥里德先生却不以为然,似乎早早就预料到了。“如果不介意我们站在你后面的话,我很希望能见证这幅作品的诞生。它必定很漂亮,这是我的荣幸。”

“不。这是我的荣幸才对。我创作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在意外界的,倒不是不愿留意了。只是,刚才粉绵羊小姐的笑声——让我想起了许久以前认识的一位老朋友。”

最后,艾里尔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帕奥里德先生说,灵感是很重要的,不能再打扰他现在的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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