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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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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比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他说是安娜去世前寄给他的。他看了很久,始终没能理解她的意思。粉绵羊不探究他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愿意接受。她接过来,慢慢拆开了信封。这张纸朴素地白,飘开一缕清香:

“我不算是真的好人,或许相去甚远。更偏于称呼自己为善良过头的变色龙杀手:趴在高处不胜寒的树梢上,一身冷血,却偏要吸收阳光汲取温暖。好像呆傻笨拙,但嗜血如麻的猎手从不会忘记转动它毫无死角的眼珠子。

一朵越是发觉自己危险可怕的花,就越需要美丽以遮盖它的血口獠牙。毕竟它生长在了公园里。既然只能依靠捂紧自己的嘴用臆想满足饥不果腹的欲望,偏偏又为何生来荒诞的激情要以食人花之躯与玫瑰百合争相斗艳。

群花表面上何其美丽,阴暗的土壤里又何其腐烂。

不知索性——我却如信仰般尊重世间每一个生命。

所以,你现在能否理解我的意志。不用送行了,祝福你们。粉绵羊,假如你能看到的话,你也一定会来找他的——真的抱歉,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聪明的你。顺便,谢谢你的便签本。”

“收到她死讯的时候,我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么。”贝比说。他望着天空,终归抹起了脸上的泪。“也许不是安娜不想留下来,只是另外一个世界更需要她。”

粉绵羊感受着他的悲伤,这次真的赞同了他的理解。

“粉绵羊,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枉死吗?她每天都在为他们哀悼,常常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她。看到那些肢体残缺的人,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愿意把自己的身体逐个肢解下来。”

这个故事,贝比讲述了太久。他如愿让粉绵羊知道她的全部。

安娜脱离了家族。独自在一个陌生的钢铁森林里,建立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生态环境。也许她以为可以换一个方式努力微笑,但是不论如何,显然这个世界还是没能迁就于她。她没能得到她所希望的,这里也没有她所希望的。一如所有的尝试——简单的维系就好了吗?不,她也避不开欲望的吞噬。

整片世界依然光鲜亮丽。人们在钢铁里擦肩而行,一幅风尘仆仆的画卷。何以将它归结于利益的来往、生活的奔波呢?活着的形式罢了。就像一句老话说的,生命不息,精彩不止,命运亦不止……

“年年日日都如这样过着,这一生其实没有多长吧?白天是半个圈,晚上又转个圆,说到底不过是在床上不停兜兜转转。”贝比揉搓着脸,从指缝里说。仿佛有几道枷锁困住了他。

粉绵羊描绘着贝比的脸,像刚刚削尖的铅笔。

他已经是大人了吧,正如不愿意承认的她一样。

她心里有种悲伤的共鸣。她原谅了他,也必须如此。他们紧紧靠着椅背,一言不发。云团不知何时飘走了,阳光早已降临在每一处。他们温和的目光却始终没能落在哪块土地上。

飘荡在风尘里的蒲公英。一身尘埃。

贝比问粉绵羊的着落。她只是简短的说,没怎么去想过结婚与人生,和远方战争是相同的概念。也许她和安娜都是相同的。对于帕奥里德,她明白,与其说是想结婚,倒不如说是想陪他一生。

“感觉就像似乎生下来只需做这么一件事——心里的缺口倘若能用身体补起来,我们的孩子也许都该有几岁了。很多事可能会就此不一样,但相同的,许多事也不可能再想着走回去了。”

两人的话已经到头了。他们起身拥抱,在庭院门前道别。

“你得明白,我们知道你是特殊的,即便从来没有告诉过你。走吧,前面还有人等着你。但愿某一天你还能想起我们。”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转告安娜,是女孩的话,可以叫她艾米莉亚,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他帕奥里德吧。先生和我都会很高兴的。”

“谢谢了,艾米莉亚。”贝比微笑着。夹了夹公文包,他抬起脸,忽然说:“其实,我早就看到自己的尽头了,从梦想在中域出人头地的那一天起。但我一直想着,不过是在别的车站上车,兴许还能和你们在终点再相聚的……”

贝比低头一笑:“但是,没关系了,用你喜欢的古语来说,凡人皆有一死,世间终有始终。命中注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午后阳光依然被顶在了额头上,他一如既往地将双眼放在阴暗里凝视着粉绵羊:

“再会了,艾米莉亚。愿你在清醒的世界里寻找到自己的价值。”他拍了拍自己扁平的肚皮,真挚地祝福道。“我们还在梦里,但也不代表着我们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有时候,还有选择的余地,也是一种幸福吧。与多少或祈求、或硬着头皮向前的人相比,兴许不知道“选择”这两个字的人才是赢家吧。无论人生是何人眼中的开心还是难过,他们只需要笔直走到尽头就行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哪条路都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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