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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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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看先生的背影,“人生就像一杯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记住我的话好吗,你会明白的。”她如此说道,笑容里却有一丝苦涩。我看着她,轻轻点头。

“我们会在休息区等你的。你去吧,跟着他。他会送你回来的。”

帕奥里德一直说想上那山顶,我也只好坚持着要陪他。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景区的边缘,外面是一大片森林和通往山顶的南坡了。

“先生……你为什么非要爬那个山顶呢,看起来就很危险的。”

他回过头来,却是看着我们之间的间距。“粉绵羊,为什么总是保持这个距离?”他抬脚丈量了过来,“你别动,我看看多远。”

“先生,我们不一直是这样的距离吗?只是身体上的习惯,不用表现得这么奇怪吧。”停下脚步,我看着他走到我身边。

“两米二。”他冲我笑笑,“好了,你不累吗?”

“哦,我知道了,你是要背我吗?”我笑着。

帕奥里德却已经蹲了下来。我跳上了他的背。

“我们安静地走会儿吧。不讲话。”先生最后这样说。

我们一只狮子,驮着一只绵羊,正在进行历史上最为艰难的穿越荒漠寻找生命之泉的冒险之旅——现在的情景也相差不远了。

趴在他背上,我便这样莫名其妙地幻想着。

我们一路无声地走进了森林里。人一被什么包围便会透不过气来着,久而久之,四周树枝上时而落下的积雪也开始让我神经过敏。

在空气中肃穆的诡异感窒息自己前,我先开口说话了:

“其实,我也蛮希望能背背你的。不该总是你在背我。”

“你已经背着我走很久了,不要在意这个。不过我还是很想知道在你的背上又有怎样的感受,是不是同样的让人愉悦。”帕奥里德静了静,然后这样回答我说。

我的头有些昏沉,毕竟雪地里颠簸,森林里又压抑。

“先生,你说,假如没有这么多的事……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他再次安静了好半响。现在这氛围,我们不得不吐露真心话。所以我完全可以等到他爬上山顶也不迟。

“粉绵羊,我也不确定。但现在我们在一起,并没有感到什么不合适的,这就足够了。”帕奥里德笑了笑。“你知道克莱尔和我曾经是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想过了,可我还是摇摇头。帕奥里德把我夹紧,抖擞起精神,他说:“克莱尔是我的初恋,不过她还是选择了现在的丈夫。”

接下来,帕奥里德先生作了长长的释放。“关于她的丈夫,我既肯定又颇感忧心。他是那种知道别人对烟味敏感所以连点燃时都会小心地保持着亲切距离的人。”

“你为什么会担心呢,这样的人不是很好吗?”

我听到他隐隐地叹了口气。他对我说: “不能否认他好到了正常人所能到达的极点,让我忧心的不在于他明里或是暗里的东西。而是他太安静了。他对任何人或事都隔着一种恰当的距离,仿佛隔着画面在看他人的人生一般,所有情节他只需用眼睛看它发生和结束就行了,从始至终他只用安静地坐着。”

说到这儿,帕奥里德顿了顿。我听得出来他对这位克莱尔的丈夫还有些许意见。兴许他现在心里还在苦闷当初为什么选择的不是他?当然,我没有问他的意愿,毕竟也毫无意义了。

先生接着回忆道,“千言万语,这两人就像一个娘胎里出生的。他们相知,他们也能相爱——这个最重要,也是最让我放心的,可他们这一生能否平淡而满足的走下去,这是我唯一不能确定的。”

“你的心放得太远了,他们都是聪明的人。”我不无笑意说。

“嗯,但这和吃饭睡觉一样,是天生就会做的事儿,至少对于那时的我而言是如此。粉绵羊,人太过聪明也不是好事,聪明了便无知,强大了便弱小,最后还是要落得孤家寡人的地步。”帕奥里德自嘲似的笑了笑,“其实,我现在还是很羡慕他们一家人的。”

“先生,也许像动物那样简单活着才是最幸福的吧。”

我抱紧他的脖子,不自觉地这样说出来。帕奥里德慢下了脚步。他问我怎样才算是简单的活着,但我知道他心里应该是有答案的。

“书上总说大道至简,我在想,也许不是简在化繁,而是简在自然吧。虽然世间一切有播种才有收获,有因为才有所以,有舍弃才有得取……但是放下一切来说,我们不过是一副躯体加上一个灵魂。所以,简单的活着,也就是让我们用自己的心境自然而然地活着,这就是最幸福的吧。”

闻言,帕奥里德沉默着思索了良久。

“我想来想去,符合你说的只有回到原始人时代了。你看,狩猎吃饭,睡觉狩猎,吃饭睡觉。但是除了本能习性,他们没有任何让我羡慕的地方了。”

帕奥里德喃喃地说。我可不清楚原始人是哪个时期,但他松开手挠了挠耳朵上的绒毛后,又夹紧我继续谈道:

“而且那样的话,最基本的交流都成了问题,对事物的认知也让我怀疑他们能否感受并知道‘幸福’是什么意思,更别提智慧这个东西了。也许只有等进化之路又如这日出日落而轮回到那个阶段的时候,才能切身去体会这个简单的幸福了。”

帕奥里德如此说着,不像在自言自语,又不像是随意地发发牢骚。我难以理解其中的深意乃至表意,所以当他问我有何感想时,我不无尴尬地一阵摇头摆手。

“但也不是一点都不清楚了。”我说,“不管环境和生活怎么变,我们还用爱去对待它,那么,再坏也坏不了多少的吧。”

“就算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也一样吗?”

他回过头问我。我伸伸脖子,看见他脸上的疑惑,暗自笑起来。难道先生真的不知道吗?不,他明明比我更聪明。

“正确,爱——爱——爱,你不懂呀?尽管我们之间不能说话写字,但就像不同生物之间也能和平共处那样,至少生物间本能的情感交流还存在吧。善与恶,爱与恨,这样的认知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的。”

我如此说着,其实也不知道帕奥里德本明白多少。毕竟我们之间的差距之中,性别和身份也许是最短的那种。“先生,原始时代可能没这么聪明,但肯定也没这么多烦恼来着。而且,我觉得现在的人们也不一定比你说的原始人要幸福得到哪里去。”

我们其实已经在森林走很久了。我从先生背上跳下来,但是根本看不到南面的山坡。“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片松树林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虽然地形这么的起伏不平。”

帕奥里德看看我,又环顾了四周,最后对我耸耸肩说:“不知道,要不我们再往前走走看吧,总能找到出路的。”

森林里愈加寒冷,我们穿上腰间系着的衣服,边说着边继续前行。走出森林后,南面的斜坡实在比我想的艰难多了。靴子深陷雪里,几乎寸步难行,而且寒风凛冽,刺骨地疼。

帕奥里德每次先走一步,然后转身再把我拉出雪里。我不能踩在他的脚印里,因为他的身高会让我陷得更深。我们用了半个小时才爬到三分之一的高度,而且随着倾斜的角度越高,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了。

“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到山顶去呢?”留出余力来,我还是忍不住问他。帕奥里德把我拉出来,自己又继续向前迈进。他没有回答我,而是迎着风声,忽然问我:

“粉绵羊,你觉得这些雪像什么?”

“不知道。”风刮大了,我说:“——雪就是雪吧!”

“不,它们就是这个世界所有的生命!”他大声说,“我们正踩着前人的尸骸前进!”

我吓了一跳,因为他的神情。“为什么要这么比喻?!”

“这山就是他们的精神!这雪就是他们的意志!”

“——山顶上到底有什么?!”

“——所有生命的灵魂!上神!和最大的希望!”

我停下来,望着他的背影:

“帕奥里德先生!”

“是为了救赎吗?!”我呐喊。

“——灵族的救赎吗?!”我再次呐喊。

他回过头来……在呼啸的狂风中,呲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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